李淑德说:“不对,有事,肯定有事,我昨天晚上眼皮子就一直跳个不停,孩子在半夜里也哭个不停,我就感觉这件事情有些奇怪,经三兄弟静源不会有事吧?”
刘经三原来只想着随便问问,竟然问出这样一大堆说不清的事来。民间有说法,眼皮子跳是有征兆的,征兆有好有赖,比喻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
由于跳得位置不同,是福是灾,天地之别。左眼皮子跳的时候,说明财运到,说不准的意外之财就要砸在你的头上,你就等着数钱就是了;右眼皮子跳,不是血光之灾要降临到你的头上,就是你的亲人这个时候遭到什么不测,在民间的传说中是很灵验的。
还有,不会说话的孩子半夜无缘由地啼哭,这种啼哭不是随便就能平静下来的那种哭,据老人们说:这是鬼魂在喜欢亲热孩子。就张静源这件事情来说,这是张静源被杀,张静源的孩子半夜无缘由地啼哭,是张静源的灵魂回家亲热自己的孩子了。
当然了,这仅仅是一种说法而已。
我家活了一百岁的老太太经常说的一句话:孩子7岁之前,没有退鬼眼。那意思是说,有好多事情孩子们能看得到,8岁以上的孩子或成年人未必就能看得到。老太太说这话的时候,肯定不是老糊涂了,胡说。
父亲年轻时就常跟我们说这句话,我不知道老太太是怎么得到这样一个学说,是她的亲身经历,还是听老辈人的传说,我记事的时候太太已经去世几十年了,无从考证。
不过,关于鬼眼的这件事,我就有几件亲身经历,一直都成了我解不开的几个谜。
第一件事,那个时候是人民公社,父亲那个时候正壮年,是生产队里的副队长,是带领社员们出大力的队长。那个时候的人们抓革命促生产的劲头足,父亲夜晚经常打夜班、开会,常常很晚才回家。那个时候人们夜晚没有电视看,公社的放映队一个月能到村子里放三两场电影也就不错了,《地雷战》《地道战》已经深入人心,我们小孩子几乎都可以从头到尾背全这两部经典电影的正反两面的所有台词,除此之外几乎没有什么夜生活,又舍不得灯油,晚饭之后基本上都是熄灯睡觉。
那个夜晚,我已记不清是哪个季节的夜晚。那个夜晚我忽然一觉醒来,父亲还没有回来。我睁开眼睛就发现在漆黑的夜里,据我睡觉的炕头只有几米远的位置,有一个身着白色大褂,平举着两手,却又看不到五官的人,身体呈一个“大”字,在哪里左右摇晃,还不是低头看一下,他一边平举的手下面。我发现那平举的手下面,挂着一块戏装水袖一样的白布,我被吓住了,将头紧缩进被窝里,却留出一只眼从被窝里一直在偷偷地窥探着这个不熟的怪物。我的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紧抱着母亲的一只脚,母亲搂着弟弟在炕头的哪一边睡的正香,还不时打出鼾声。
忽然,院门外的门闩一响,我父亲回来了,怪物消失,我父亲进屋点上了油灯,我发现那白色的东西化作了父亲搭载绳子上的一件白衬衣,可那挂着的白小褂,并不是我在黑夜里看到的那个形状啊——
还有一次,也是在夜晚一觉醒来的时候。那个时候我正睡在父亲身边。我一觉醒来的时候,发现一个灰白石人正骑在我的身上,我看不清楚他的眉目,却明显地感知到他正在对着我笑,我是从他脸上的棱角线条表情感知到这一点的,奇怪地我并没有感到身上有什么负载物,这一次我很有攻击性,我把身上的被子忽然掀起来,用被向下捂,我想用被捂住这个怪物,结果是可想而知的,我什么都没有捂住,怪物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后一次是在一个月色朦胧的夜晚。我始终地认为这个世界是多维的。太阳普照下的是一个人类世界,使人们活动的空间;那么月光下又是一个什么世界?会不会是那些灵魂们活动的空间?
那是一个月光朦胧的夜晚,我被尿憋醒,醒来就看到对面炕角阴影里站着一个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都是脑袋特别大,头上和面部的棱角特别分明,我喊父亲快点灯,父亲点亮了煤油灯后,问我:“咋了?”
我回答:“尿尿!”
我仔细看对面的炕角什么都没有。
现在想起来这些事,应该都是发生在我七岁之前吧,也许那时候真得没退鬼眼,之后再没有看到这些古怪的东西。一句话,人类认识这个世界毕竟太有限,特别是人死之后几乎就是空白,根据物质不灭定律,人死了之后到哪里去了,是轮回了,还是升华了,升到了一个并不为人知的“天堂”世界,人的一生是一个过程,还是一个结局,未可知。
有一点我坚信,我家的老屋是一栋数百年的老屋,在这栋老屋里生活着我们家几辈人,也就是说这栋老屋不单单是我的家,也是已经离世多年祖辈们的家,说不定祖辈们在那个夜晚想家了,忽然想回家看看,恰巧又被我看见了,未必。
扯远了,言归正传。
张静源的妻子李淑德说了自己的不好征兆,刘经三说:“不要瞎想,也许真被什么工作耽误了,这件事情又很紧急离不开罢了。”
刘经三说着这样的话,连他自己都不相信,只是安慰李淑德罢了。刘经三安慰了李淑德几句,就急忙出了张静源的临时住处,回了特委立刻召开几个在家特委的紧急会议,参加会议的有刘松山、宋化鹏、宋玉桂等。
刘经三没有等大家屁股坐稳就说:“今天我们开个紧急会议,有件事跟大伙说道说道。”
宋化鹏问:“刘组委这么急把大家找来,有什么紧急事就说吧?”
刘经三就开门见山地说:“我们的张书记,张静源不见了,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没看见张书记这个人,也没有他一点消息,我感觉情况很严重。”
刘经三共产党员,唯物主义者,虽然他不相信鬼神算命迷信之类,但他很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感觉的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却有时候就是准确。
刘经三把情况一说,宋玉桂释然,宋玉桂说:“原来是这件事啊,看把我们的刘组委紧张的,这件事我知道,张静源书记昨天傍响午的时候去了小徐格庄,当时在村口放哨的大强子知道,他当时还问了‘张书记’去哪里,张静源书记说‘去小徐格庄’,肯定是去小徐格庄做徐元义的思想工作去了,小徐格庄也不是什么危险的地方,哪里也没有国民党反动派,用不了大惊小怪的,刘组委神经过敏了吧?”
刘经三说:“就是去了小徐格庄我就更不放心了,徐元义这个人有时候让人琢摸不透,还有这个人杀气重,做事常常不顾后果,我从早就觉得这个人物很危险!”
宋玉桂说:“徐元义这个人我了解,有些急功近利,你怀疑他——我觉得终归不至于吧?”
这个时候门外一声“报告”
刘经三说:“进来!”
房门推来,进来的是特委两个干事,两个人进来还没有说话,刘经三就急不可耐地问:“怎么样,看到张静源书记了么?“
两个干事摇了摇头,两个干事的样子有些垂头丧气,刘经三又问:“徐元义你们见到了他了吧?”
两个干事还是不说话,只是摇了摇头,刘经三火了:“你们这两个家伙该不是哑巴了吧,为什么不说话!”
这个时候一个干事说:“我们觉得情况有些不妙,徐元义我们没有看到,徐元义的老婆看起来不简单,说话躲躲闪闪的样子,有什么事瞒着我们,我们问他张静源书记是不是来过了,这个家庭妇女回答没看见,却一直都是神不守舍的样子,我们问徐元义去什么地方了,他回答我们更简单:开会去了,我们问他到什么地方开会,她干脆就回答我们不知道,徐元义有个小儿子叫小松子,小松子悄悄地告诉我们来过一个戴眼镜的人,还教了他写‘门’这个字,小松子还把一个门字写在地上;这个村有人告诉我们张静源来过了,就在徐元义的家,后来又被徐元章领走了,去了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刘经三一下子站起来,在地上走动起来,样子很激动,刘经三说:“看看吧,看来我的感觉还是对的,张静源书记肯定出事了。”
这么大的事,太出乎意料,这不是一般的事情,几个特委委员都吃惊地大眼瞪小眼,有些束手无策。另一个一直没说话的干事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人崩溃,更让所有人的心,一下子都要跳出来一样!
这个干事说:“有人听到昨天晚上,二更天的时候,在小徐格庄村东听到了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