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水崇心里一慌，往深海看去。那里的浪似乎变得凶猛，但他没能仔细去看——水蛇再次缠了上来。
    他心里不安，不再想着把水蛇和虎鲸全部在这里解决，只想和无钟一起迅速离开此地。他迅速桎梏住水蛇，将她整个人扭住固定，趁机观察起四周。他有预感，之后还会再来此地。
    峭壁悬崖被浪花拍打着，再往上是孤零零的一座灯塔。这座灯塔如此平凡破旧，已经不会发光，如果不是定下心去观察，都不会有人注意到它。
    钱水崇单手固住水蛇的脖颈，争取出几秒掏出银枪，切换成“追踪子弹”一档，抬手朝灯塔发射这发子弹。
    水蛇沉默地歪扭身子，试图钻出他的桎梏。她高抬双腿，往后一倒，想借着这一下脱困，但被钱水崇一眼看出。钱水崇利落收枪，另一只手向水蛇的膝盖关节相连的地方一伸。
    银光一闪，藏在钱水崇手心的银白小刀深深没入水蛇的膝盖。她额角落下豆大的冷汗，立刻停止了挣扎。浪花翻涌，卷走从她膝盖不断坠落的金币，落到水下，又被一股汹涌的暗流卷走。
    “啊！”
    伴随着血肉被刺穿的声音，虎鲸痛苦地呼出一团气泡，松开钟戎抓着指虎利刃的手。暗流在水下翻滚着，带着藏在黑暗中的尖锐刺进他的脊背。他疯狂地挣扎起来，身体扭曲到一种不可思议的样子，双目凸起，血管在结膜里爆开。他恨恨地看着钟戎，张大嘴，又变成痛苦的呓语，气泡不断升腾，他张开双手猛地扑过来再次抓住钟戎。
    被黑色迅速侵染扩张的血管从被针刺到的地方蔓延向前，经由身体两侧，一直到虎鲸的脸，他整个人在极短的速度内被这种诡异的血管线包裹住，简直就像地狱而来的丧尸！
    钟戎对上气泡后面虎鲸地狱而来的惊悚面目，惊得不住后退，不知从哪里爆出一股力量踹开他拼命向水上游去。
    “！”
    他的脚被猛地抓住，虎鲸张开黑乎乎的嘴，红着眼猛地咬向他的小腿。钟戎的瞳孔瞬间放大，从小腿被咬的地方扩散出一把烈火，一直烧到他的骨髓，折磨地他恨不得赶紧下线逃离，但冰冷的海水就像一团紧连的蛛网，死死地困住他。缺氧中，他听见自己的耳膜一股一股地跳动。
    他听见了雨的声音，他又看见了刚走出没多久的幻境，他在痛苦下被幻境所诱惑，眼看着就要失去意识……
    “无钟！”
    如果再次坠入幻境，他会死在这里。9的声音唤起他的神智，钟戎猛地醒过来。他大口呼吸着，看见自己面前紧张抓住自己的9，茫然一瞬，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海面。
    火没有灭，在他恢复意识的同时猛烈地席卷了他。
    钱水崇一把抱住身子一软的无钟，不再管水蛇的状况——即使她本人被虎鲸所纠缠分神。
    “再坚持一下，无钟，靠着我，”钱水崇轻声道，向身旁丢出直达安全点的快速转移器，紧紧搂住无钟的腰，“不要闭眼，无钟！”
    无钟抬起头，钱水崇看清他的脸，瞳孔一缩。黑色的血管明显地浮在皮肤下，正从无钟的脸周向中心扩散。虽然缓慢，但无钟的眼睛已经慢慢地失去光亮了。
    钟戎又听见了雨声，哗啦啦一片，偶尔夹杂着某个女人轻柔的呼唤。火包裹着他，他久违地委屈起来，心底生出另一个他，不管不顾地跑向女人。但另一个他死死坚持着，在这片烈火中追逐9的声音。他被火裹挟，只有连着9臂膀的腰侧是冰凉的。
    快速转移器暴涨，然而浪潮方向一变，他们到转移器要逆水前行。钱水崇咬紧牙，一手抱着无钟一手用力地划着水，带着无钟奔向转移器。无钟的眼睛已经快要闭合，血管眼看着要延伸到他的眼角。钱水崇心里着急：“无钟！无钟！”
    钟戎已经听不清9的声音了。他的世界被烈火分隔开，一半大雨倾盆，一半只有腰间的凉意。
    迷糊间，他听见谁松了口气的声音。接着是熟悉的咋呼和担忧，他艰难一瞥，看见护在自己身边的一大片白，还有向这边跑过来的两个队友。浪和雨同时消失，黑色铺天盖地，把烈火也代替。
    他昏了过去。
    “丧尸？”
    “别告诉我你没看过丧尸电影！我之前说什么来着，这个废土世界简直就是为丧尸量身定制的！”
    “但也不能直接说无钟的症状是丧尸……”
    “moon，你认真的吗？虽然无哥现在恢复正常了，但是……天，9，你最接近无钟，你们回来之前他什么样子？”
    “他……”
    “我知道他什么样子，说好几遍了。我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这次的竞赛要加入丧尸这种隐藏元素，没有消息说过左珹哪段时间沉迷于丧尸啊？”
    “会不会是竞赛的设计并不只左珹一个人？”
    “嗯？有可能啊！”
    “你们等我一会儿，我下线去搜一下左珹和丧尸，总该有相关链接的，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
    “等等，那你什么时候再上线？要是无钟醒了，还得你检查啊，我和9这方面都做的不好。”
    “9可以的，让他来，无钟也更容易放松。十五分钟吧，一会儿见。”
    “好！快点回来啊！……她走得可真快，绝情的女人，唉。”
    “她一会儿就回来了，不用担心。”
    “嗯……等等，什么声音？从无钟那边传来的……9！等等我啊！怎么跑得这么快……”
    “无钟！”
    钟戎捂着脑袋坐起身，模糊看见飞速奔来的9，脱力地靠在他身上：“……我缓一会儿。”
    昏沉、恶心、眩晕、疼痛这些不适感迅速涌上来，与之前的黑暗完全不同，钟戎眼冒金星，毫无准备地难受起来。9抬手帮他按摩头部，这些不适感在9微凉的指尖作用力下逐渐褪去，钟戎眨眨眼，视野恢复了清晰。
    阿莱探出头，端出不知道从哪里搞出来的一桌菜肴：“吃吗？”
    钟戎哭笑不得：“你从哪里弄来的？”
    “小实验，”红发男孩傻乎乎地笑起来，“你感觉好点了吗？”
    钟戎点点头，拉过9的手：“谢了。”
    9笑笑：“没事。”
    “你把我们吓坏了，”阿莱随手把甜甜圈塞给钟戎和9，“听9说你从海底上来就变成这样了。发生了什么？还是说你不想说？如果……”
    “阿莱，”钟戎及时叫停阿莱的碎碎念，“没什么不想说的。”
    他将海下发生的一切都简洁地说明，想起虎鲸张大嘴扑过来的样子皱起眉：“他的样子很像丧尸。说不定这次竞赛有丧尸因素。”
    “你也这么觉得对吧！”阿莱瞪圆眼睛，“想想看，废土，沙尘暴还有走不到尽头的废楼……这简直和我前不久沉浸体验的丧尸游戏一模一样！”
    钟戎想到那片海：“可是，我被咬的地方，那片海，是竞赛的一部分吗？”
    “是。我在那里留下了一枚追踪子弹，可以被追踪到。”9一直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半边身子都给他当做靠枕。钟戎发现这点，心底冒出点说不明白的别扭，想离开又不想离开。他轻咳着强迫自己专注对话：“那地图更新了吗？”
    “当然，追踪过去之后地图就直接扩大了，虽然除了探测到的部分其余都是空白，但形状变得更清晰，”阿莱把地图展现给他看，“咱们在这里，追踪子弹在这里，按照直线，咱们往这边出发就可以了。”
    钟戎仔细观察：“跟原路径差得不多。”
    “是的，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手表的指向确实是线索，”9说，“但追踪子弹已经把方向标明。”
    “没必要去找手表配件了，”钟戎掏出那块手表，发现它的表针没动，“野兽帮的那个安全屋说不定真有配件，之后遇到了如果他们销号，得搜一下。”
    阿莱抱起手臂：“哦对，之前提起的仪器，把你们送到大海灯塔的那个，我怀疑是野兽帮做出来的合理挂，就像我做出来的防止你们深陷幻境的仪器，只不过那个是量产。”
    钟戎不解：“量产？”
    9小声解释：“我把机器的细节描述给阿莱，他说某处凹陷是记号。”
    “野兽帮人手一台，所以他们可以随时利用它到达灯塔，”阿莱又掏出地图，“灯塔在地图的尽头，那里很有可能是终点。如果他们这个仪器能直接送他们到终点，咱们就必须得加快速度了，毕竟有一个成功开启仪器的案例，他们互相分享启动方法，就极有可能赶在所有人前到达那个地方。”
    “如果一刻不歇地赶路，”9指着空白的区域，“在未知的情况下，咱们大概需要三天。”
    “可他们开启只需要半天。”钟戎苦恼地抓抓头发。
    “但他们得把仪器装在安全屋，安全屋并不那么好找，”9平缓说道，“而且他们是分队的，队与队之间不能联络，只能靠偶遇。”
    “只要之前那一队的仪器不启动，”钟戎眼睛亮起来，“咱们暂时就是优先的。”
    “就算他们到了，仪器也只能把他们送到海里，保不准会像虎鲸那样变成丧尸。”9弯起嘴角。
    “咱们还是占着先机的，”钟戎跳下床，看向9和大口塞着甜甜圈的阿莱，“收拾东西，趁天黑，等moon上线咱们直接出发。”
    “一起。”他强调道。
    阿莱嘴巴鼓鼓囊囊地点头，一边把剩下的甜点放回物品库，一边解决手里的半个甜甜圈：“呜呜！”
    钟戎抬手示意他打住：“先咽下去。”
    阿莱急得满头大汗，等嘴里有点空间立刻说道：“等等！我忘记说了，我观察你们两个的幻境离开器了，各有损耗，下次它可能就不会像这次这样完美地工作了。”
    9微微蹙眉：“修不好吗？”
    阿莱摇摇头：“这东西需要的零件都无法在竞赛里正常工作，所以我没办法修，只能提醒你们小心。它大概最多只能被消耗三次，接着就彻底报废了。但这地图里幻境考验目前只叫你们遇上了一个，所以应该没问题，平时多注意注意应该能扛到结束。”
    钟戎点点头：“知道了，辛苦了。”
    “没事没事。”阿莱摆摆手，把剩下的半个甜甜圈都塞进嘴里，模糊不清说了句话，转身离开。钟戎猜他说的是“去检查车和武器”，也被提醒道，赶忙拍着9的胳膊：“检查摩托的武器，接下来急着赶路，战斗也最好是速战速决，可别关键时刻摩托和武器出岔子了。”
    9微微一笑：“接下来一路都是速度竞赛，准备好了吗？”
    钟戎听出他话里的挑衅，眯起眼睛：“你是说准备碾压你的摩托宝宝吗？”
    9笑起来，狠狠揉揉他的头发：“是啊，准备好了吗？”
    “当然！”钟戎扬起下巴，冲9伸出拳头，“如果出岔子，我会记得救你。”
    9笑容不变：“那我尽量不出岔子？”
    钟戎被他的语气逗笑：“快点检查！”
    “得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