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茄被点燃，三米高的光头壮汉坐在加大版的豪华跑车内，悠悠品尝雪茄的味道。烟雾从一指宽的窗缝飘出，盘旋在跪在车前瑟瑟发抖的小海盗头顶。
    “老大，是三十六枚金币。”穿着粗犷的皮夹克手下仔细检查小海盗带来的箱子，向车内报告到。
    “我不会撒谎的！我都跟你们说了，我会把它带来！”
    壮汉缓缓吐出一个烟圈，身旁点烟的小弟立刻领悟：“你拿来这么多，确定你们老大没发现？”
    “他……他不会发现，那么多金币，只少了三十几个而已。你们说好等我带过来这些就保护我的，我在你们这里他也不会追过来……”
    壮汉挥挥手，皮夹克立刻带上箱子回程。小海盗慌张地抬头：“等等，说好了把我一起带回去的！你们什么意思？我按照你们说的帮了你的！”
    “抱歉小子，但是乌贼不会高兴的，”壮汉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像被砂纸打磨浓酸侵蚀过一样沙涩低沉，他关上车窗，向一旁的手下下令：“做的干净点，记得丢到猎手堆里。”
    小海盗哆哆嗦嗦地看着跑车轰鸣而去，留下三个高大强壮一眼就能看出是解决他的人。他向后挪动着屁股，战栗不已：“我，我已经给了你们想要的，你们不能……”
    “啧。”三人之一不耐烦听他啰嗦，直接掏出屠刀抓住他的脚脖子。
    他杀猪一般地嚎叫起来：“不！不！野兽！你不能这样！我给了你想要的，你不能让他们杀了我！求求了，放过我，我什么都不会说，我不能丢掉这身装备，这是我妈的救命钱……”
    屠刀砍下，尖叫和喘息一同被数据遗骸地爆开声代替。乱七八糟的东西爆的满地都是，金币崩到墙壁上，穿透淅淅沥沥落下的海水投影。
    “救命钱，呃嗬——”解决他的人翻着白眼收起屠刀，“这是我今年听过第几次这么说的了？”
    “听见他求饶的声音了吗？老兄，他的声音比猪叫的都刺耳。”
    “背叛自己帮派的人不值得同情，再说了，同情两个字不在咱们野兽帮的词典里。”
    “好了，赶紧收拾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把他丢到一旁的‘垃圾场’，之后会有猎手发现它并带走他的东西的。”
    “哦——那群屎壳郎和清道夫。说真的，他们真的不肯放过任何数据遗骸是不是？”
    “乞丐罢了，听见他们说的了吗？他们想要帮派离开他们的地盘，笑死，谁不知道他们都是寄居在飞掣官方的地盘上啊？要是我拿到飞掣的钥匙，我一定让他们都滚蛋，然后野兽帮接管一切。想想那个，真的……”
    “嘘！”最后面的那个警惕回头，“我听见引擎的动静了。”
    “有人？那我们得解决掉来的人，老大说要做的干净。”
    “你，拿着这坨东西去‘垃圾场’，华虎，咱俩去把来的人解决掉。”
    “是！”
    海水瀑布投影不断往下滴水，钟戎停在边缘，眼睛都快瞪出眼眶。水母留下的痕迹杂乱又满哪都是，他跟着痕迹不断兜圈，直线距离不过几千米，跑的路恨不得能和马拉松媲美。他使劲眨眼缓解酸痛，决定收回“佳酿带来好运”的迷信想法。
    好运个屁，滑板跑断了都未必能揪出这个该死的破水母。
    风声呼啸海浪吼叫，细碎的声响混在钟戎自己的呼吸声里。他立刻警觉，屏住呼吸侧耳聆听，很快又再次听见同刚才一样的声响。
    指虎利刃无声无息套在他的手上，钟戎缓慢回身，面冲着高出一截的大楼，矮身躲在楼顶的海水投影里。瀑布从上倾泻，流经这个天台，又从边缘再次落下，浪花溅起的高度刚好吞没钟戎。
    完美的隐藏点，不暗杀都可惜了。
    声音越来越清晰，听上去是引擎和轮胎摩擦地面的混声，钟戎做好一跃而起割开来者车轮的准备，牢牢攥紧利刃。
    他太过集中注意在引擎声上，没注意到背后的屋檐边缘探上来的一只手。
    华虎抓住边缘，收起攀爬用的虎爪，向上探头。海浪投影逼真汹涌，他缩着脖子，生怕自己呛死在“湍急的水流”下。浪花太大太多，雾气翻涌，他看不清平台是否有人，于是试图爬高一点查看。
    忽然头顶瀑布最上方的楼顶跃出一辆摩托，穿得像机械战警的白光目镜人侧身看过来。他打了个哆嗦，又被从雾气中一跃而起的黑色猎手吓了一跳。
    摩托车手无视一跃而起的钟戎，掏出激光枪对准扒着屋檐的华虎，一枪精准爆头。华虎的数据遗骸哗啦啦坠落，摩托车手安稳地落地，等待钟戎落在他身边。
    钟戎的直觉拦住他即将划开摩托车胎的利刃，他站在摩托身边，看着在哪见过这身行头的摩托车手：“……你是飞掣官方的人？”
    是的，飞掣官方的工作人员有时会以官号上线，穿着就像是这样，黑色底色加上白灯装饰。
    但一般情况下，工作人员是不会射杀玩家的，起码钟戎从没亲眼见过。
    摩托车手转过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从他下撇的嘴角来看他似乎有些……失望？钟戎不明白他的失望从何而来，困惑又不能完全放下警惕，枪口对准车手：“你不是吗？”
    “是，”车手无奈回答他，“用耳朵听时，不能只注意一个方向。”
    钟戎愣在原地，枪口和刃尖不再对准车手。
    车手一手握住激光枪，一手故意转动油门，制造出巨大的响声。他转头看向屋檐，依旧和钟戎对话：“听见什么了吗？”
    引擎声、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风声水流声……还有什么金属物摩擦过楼板的声音。
    “什么东西在爬上来，”钟戎再次抬起袖枪，“在你一点钟方向。”
    “是来解决你的人，”车手问，“你自己来吗？”
    “我来。”钟戎的滑板启动，他在板上蹲下，将袖枪藏下，换成长刀，紧紧盯着边缘。
    车手松开刹车，收敛转动油门的力度，绕到钟戎身后：“小心。”
    所有人为的声音一时间全部消失，钟戎握紧手中的长刀，刀刃冲着金属声消失的方向。
    “哈——”
    “喀嚓！”
    钟戎眼疾手快地挡住暴喝而起来者的右手，刀刃和右手穿戴的钢爪撞在一起，紧紧牵连不时带出火花。
    来者眼睛一亮，凶狠地笑起来，压迫着钟戎后退：“有两下啊小猎手？”
    钟戎懒得跟他废话，重心凝固在核心不动，踩着滑板启动引擎，竖直向上，做了个完美的后空翻。
    滑板逼得来者向后躲避，刀刃别着钢爪离开，钟戎迅速落地抬刀，划开来者的脖子。金币和道具哗啦啦从伤口掉落，来者不可置信地看着钟戎，脚步不稳地向后退，猛地踩空坠落，摔在地面碎裂成数据遗骸。
    钟戎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天，阿莱这次的武器升级做的也太好了。”这要是在前几天，恐怕他没办法这么快的完成后空翻并一刀解决来者。
    “升级完成了？”车手问。
    “一半，你的还在升级中，”钟戎收起滑板走进车手，挑眉道，“你突然换了行头，我一开始都没认出来。”
    车手——9笑起来：“这么难认吗？”
    “当然，你从来不穿这样的紧身制服。”钟戎隔着面罩挠挠鼻尖，看着几乎被完美勾勒出的9的身材，在心里劝慰自己，不起作用的只是佳酿，抱一下9应该会起作用。
    9抬起手在他眼前挥挥：“怎么发呆……！”
    钟戎猛地抬手抱住9，紧紧勒住又迅速松开：“好了。”
    9目镜上的白光连续闪烁，大概是他在疯狂眨眼：“……好了？”
    “是这样的，我前几天和你在一起喝了佳酿以后运气就变得非常好，但是刚才我发现佳酿不管用，所以可能是你才会让人运气变好，”钟戎吐豆子似的语速飞快，“所以我才抱了你。”
    9眨眨眼：“啊。”
    钟戎无故觉得嗓子发痒：“咳。所以……”他再次看向9的飞掣制服，“你的新工作真的是留在游戏里进行的。”
    “是的，看来我的运气也不差，说不定是你的原因呢，”9笑笑，“你现在在进行任务？”
    “嗯，在找一个水母，”钟戎拿出任务卷轴递给9，并把任务简单叙述给他，“你的任务呢？”
    “到处走走，体验游戏，”9抓住摩托车把手，“当然，出于好奇找找水母也可以算是工作的一部分吧。”
    “你要一起？”钟戎感觉到任务顺利的气息，立刻拿出滑板，“兵分两路？”
    滑板和摩托从屋顶分头，顺着两根绳索各自驶向对面的天空鲸鱼和海藻沉船投影。和官方联讯的感觉并没有什么特别，钟戎听见的还是9的声音，他几乎忘记9现在是官方工作人员。
    摩托声音从左侧传来，钟戎被吸引注意，看见穿着非常不同的9又开始好奇：“所以你以后白天工作的时候就以这个样子吗？”
    “是的，你可能需要习惯习惯。”
    “找到水母之后我就习惯了，”钟戎跳过两栋楼间的缝隙，仔细在身侧的鱼群里寻找水母的痕迹，“但是用官号解决帮派人员没事吗？”
    “没事的，官方人员在受到攻击的时候也可以反击。你说的好运是指找水母？”
    “不止，还有在现实里，”钟戎想起这两天的搬家经历简直十分激动，“真的特别巧，我之前打工的老板有套出租房，另一个租客也没什么意见，搬家巨顺无比。”
    “你这故事听上去像我的新室友，他也是我的房东认识的小孩。”
    “那真的很巧了，”钟戎没当回事，“总之很顺。而且，怎么说呢，我的室友工作好像很繁忙，我这两天都没见到过他。”
    “……是吗？”
    “嗯，”钟戎点点头，眼尖再次看见水母的痕迹，这次是粉紫色混在一起的，“这边！水母可能刚离开不久，紫色很明显。”
    9安静地跟过来，刚想问问什么，忽然钟戎的滑板蹿了出去。他吞下话头，只当自己多想：“前边有两条路，你走左边我走右边，应该能别住水母。”
    “ok。”钟戎侧身倒下，从楼中腰侧驶，跟着弯绕的水母痕迹。霓虹色愈发明显，钟戎敢肯定自己一定是非常接近水母了。他拿出电子捕捉网，安装在袖枪中，随时准备向水母发射。
    “我看见了，”9告诉他，“十一点方向。”
    “来了，”钟戎加速冲上屋顶，向十一点方向冲刺，很快看见了游离在海底世界主题投影里的大水母，“我也看见了。”
    这水母比他想象还要大一点，可能是他们接近得过于快速，水母注意到了他们，突然拐进浪花，让急速的海水带着它加速。
    “我的引擎，”9找到原因，放慢速度，“我不能再跟上去了。”
    托阿莱的福，滑板引擎现在几乎没有声音。钟戎知晓水母能感知到声音，刻意减轻自己发出的声音，抬枪对准水母。
    浪花左翻右翻，准星无法定在水母身上。钟戎皱紧眉，放下袖枪，决定再靠近一些时进行瞄准。
    “浪花会在前方一千五百米右拐，之后急速下落到地面，”9站在高处用目镜放大观察地形，“可以在下落点拦住它。”
    “嗯。”钟戎迅速右拐，冲刺侧驶向下落点。速度急速缩短到袖枪射程，钟戎再次抬起袖枪对准下落点，平稳驾驶，宛如在平地一样瞄准。
    海浪短暂停顿，急速下坠，水母的触须出现在下落点边缘。准星与其重合，钟戎抬指准备扣上扳机。
    一道紫光与水母触须拖出的霓虹光融合，钟戎瞳孔一缩，立刻放下袖枪：“有人。”
    他放慢滑板速度靠近，试探地抬头，确认那道紫光的主人是不是他认识的某位朋克少女。轮滑压过水面的投影，背对着他的少女咯咯笑着，和之前听见引擎声就疯狂逃跑的水母玩耍。
    是z。
    钟戎放下心来，告诉9：“是熟人，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