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戎是被敲窗的声音吵醒的，他反应了一秒才想起自己住在几楼，这个层数是不能被人敲窗的。他一跃而起奔向窗户，紧紧握拳戒备拉开窗帘，正对上一张巨大的机械笑脸，差点没被吓得跳起来。
    “您好，”机械笑脸面色不变，头顶发出嗡嗡声响，“我是未成年与监护人管理协会相关负责人0226号，这是代替本人的无人机。”
    钟戎这才看清雨中旋转的无人机的旋翼，机械笑脸也只是结构和图案在特定角度下的错觉。他松了口气，困意又袭上心头，随手把窗户开得更大。
    没人相信一个无人机千里迢迢来的f城就为了自我介绍，钟戎套上外衣，看着无人机钻进窗户：“你有事？”
    “是的，”无人机蒸发完身上的雨水后落在地上，头上生成全息投影，一位西装革履的女士半身出现，冲钟戎礼貌地点头，“我们发现您已经超过三天与监护人离开超过法定距离。再三检查后我们发现您的监护人并未对您造成伤害，也未向相关机构提交超距申请，故而过来请您回到h城。”
    一道闪电划亮雨夜，随之而来的是滚滚惊雷。
    钟戎闭上眼睛，低声咒骂。
    女士耐心地看着他，等他缓和几分钟后才继续说道：“我们已经通知您的监护人，您回程的费用……”
    “我问一个问题，”钟戎打断她，“法定距离是多远？”
    女士眨眨眼：“按照您的情况，是h城以内。”
    “只要在h城，不管住不住在一起都算是法定距离以内吗？”
    “是的。”
    钟戎心一动：“我搬家需要些时间，今天不能回去。”
    “很抱歉，但是从现在开始的十六个小时内您必须在法定距离以内，如果没有的话，您的监护人会被约谈。”
    “哈？”钟戎蹙眉，“约谈？就因为十六个小时搬不完家？”
    “我们浏览了您的监护人提供的资产信息，根据具体分级，给出的时限是十六个小时，这是大数据计算出的合理最慢时间，如果您现在就开始，您肯定能搬完家，”女士再次礼貌地笑笑，“祝您回程愉快。”
    全息投影“唰”地消失，无人机冰冷地再次飞出窗口，消失在雨幕里。
    又是一道雷劈下，钟戎“哐”地关上窗，火气窜上脑门，恨不得立刻跟制定这种法规的人打一架。
    “又他妈的得搬家。”钟戎彻底没了睡意，走去洗漱，泻火似的刷牙洗澡。水哗啦浇下来，钟戎想起刚才的对话。只要在h城都算是法定距离以内，那他随便租个房住也是可以的。反正h城阳光明媚，就当换个地方住一住，只要不跟钟双恩一起，也没什么特别不能忍受的。
    敲定了主意，他简单阅览租房信息，发现h城房租都高到令人咂舌，重重叹气，选了个便宜的学生公寓，接入游戏仓实地模拟参观后签下租房的电子协议，付了周租。
    他还得多做些任务，不然多了租金的支出，一时间揭不开锅都是有可能的。
    联系完搬家公司，钟戎的余额变成可怜巴巴的两位数，这是肯定买不起车票的。他于是一边查看群内的新消息，一边准备上游戏做个六千未来币以上的任务救救急。
    六千未来币的话，大概是销一个容易打的玩家的号，不算难。但这个玩家不一定在线上，还得等待，风险比较高。
    群内没什么新消息，也有可能是因为现在太早，阿莱和moon都没来得及研究出什么。钟戎放下手机钻进游戏仓，设下闹钟，三个小时后下线，和搬家公司对接，接着买车票去h城。
    十六个小时已经在房子上花费了一个半小时，坐车起码需要四个小时，如果他没能找到合适的任务拿不到那么多钱，很有可能就得坐至少六小时的慢车。过程缩缩减减，应该是可以在十六小时内到达的。
    既然已经断干净了，就不能让钟双恩被卷进不必要的麻烦。钟戎有些烦躁，但还是认命地没再抱怨什么，闭眼登入游戏。
    巷子酒吧在此时人并不算多，钟戎走向任务领取处，恰好出现一条新任务，奖励金高达五万未来币，还带有几个道具，其中有一个他听阿莱念叨了许久，是个绝版收藏品。这个任务仿佛是为他而生，对他来说简单到极点：弄清楚迅猛帮到底在佪海搞什么幺蛾子。
    他当然知道迅猛帮在佪海做什么，但他手头没有证据。
    就是试试运气，钟戎想，接下任务卷轴，给匿名人发送消息：迅猛帮在海底漩涡后安装数据收集器和监视器，那里有个宝物矿。
    匿名人回得飞快：？你确定吗？
    匿名人：你怎么知道的？
    无钟：之前去佪海的时候知道的，从他们的帮派卷轴上。
    匿名人：卷轴长什么样子？
    钟戎仔细回想：棕色的，有点像做旧的牛皮纸，边上有种特殊的花纹。
    匿名人这次回复得有些慢，大约是在深思熟虑：我先给你一笔头款，一万，等确认无误后再把剩下的给你。
    一万已经足够，钟戎没有异议，很快收到了一万未来币。他把这笔钱变现，突然安发现自己多出了大把时间。那搬家公司就没必要来得这么早了，可是修改时间又有些麻烦，那就提前去h城吧，正好便宜车票的车次未必准时。
    钱这么快就攒够，正式任务都没做，总觉得太过空虚。他再次翻看任务榜单，要么就是任务所需时间太长要么就是任务实在费事费力又不讨好。不知道为什么，关于竞技场的任务忽然变多，似乎是因为几个收藏大手决定以竞技的模式给自己的宝贝找新家。
    没意思，没意思极了。钟戎撇撇嘴，打开线上交流群，确定阿莱和moon在这里也没发任何的消息，拿着新鲜到手的一万未来币下线，空出时间打包行李。
    雷雨减弱，搬家公司准时上门，把钟戎认真专心打包的行李取走。钟戎买好车票，走之前去花店买了一束百合，和花骨朵一起送到墓地。最近的车次出发时间很快将至，钟戎还是在墓地停留了几分钟，手指在冰凉墓碑上的母亲笑脸反复摩挲，闹钟响了很久才起身离开，跑着坐车赶去车站。
    车的行驶时间预估为7小时，钟戎靠在软座上。在安静的车厢，疲倦汹汹而来，挡不住的睡意让他的眼皮越来越沉。
    今天的节奏明明不快，但却感觉快得要命，可能是因为超出计划的忙碌太多，钟戎昏昏沉沉地想。乘客这时不知道为什么都很安静，钟戎实在扛不住，脑子里一会儿想着阿莱还没发现的线索，一边想着即将到的租房，紧皱着眉闭上眼睛。列车缓缓启动，他在雨声的伴奏下慢慢地入睡，最终陷入一片黑暗。
    经由一番折腾，钟戎到达了租的房子，成功地在十三小时内回到h城。当然，他没跟钟双恩说，反正再两三个月他就成年了，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监护人单位就管不着他了。
    阿莱很显然又上线了，这次他在群内带来了好消息，钟戎匆匆瞥上一眼，无视窄小房间的乱七八糟，冲进游戏仓，直奔moon的工作室：“你们找到那个线索了？”
    阿莱被他吓了一跳：“是！现在是什么大声讲话日吗？我嗓子痛，能小声一点吗，这样说不了太多话，我会疯的！”
    “太激动了吧，”moon懒洋洋地把窗口推到钟戎的眼前，“这是宝石里的数据和实地拍摄建模的重叠。”
    “宝石里的数据是一条路线，”阿莱窜过来，指着屏幕告诉他，“从这里到这里，最后圈住的这一部分……”
    “沉船上的女神像，”钟戎放大女神像，“宝藏是她身上的某一部分？”
    “是的。”9不知道从哪里走出来，在他身后站定，和他一起看窗口：“在这一部分里，有一个东西是宝藏，可以用它得到千万个它。”
    钟戎被好消息洗刷了一天压抑的情绪，立刻提起精神仔细扫视女神像。
    闪闪发亮的巨大女神像与之前惊鸿一瞥中一样，黄金打造整体的轮廓，细节上镶满细碎的宝石，栩栩如生又熠熠生辉，在暗淡的山洞里仿佛明灯一样，让人视线难以转移。
    宝藏藏在其中，排除整体的黄金基底，可能是她眉头的钻石群、可能是她发丝末端与船身紧扣的珍珠、可能是他腰身的宝石装饰……
    等等。
    钟戎的眼睛转回女神像手中托着的小小木盒，以及木盒中隐约可见的金币，脑子闪过这几天从迅猛帮重甲兵那里听见的、任务榜单里看见的那三个字：“这个木盒里是金币，你们注意到了吗？”
    moon滑着转椅飘过来：“金币？”
    9猛地反应过来：“金币——竞技场！”
    “它会让你得到千万个它，也会让你失去千万个它，找到它为钥匙的地方——”
    9接上钟戎的话：“一枚金币就可以进入竞技场，赢下竞技可以挣取奖励金，但若是输了就可能丢失大量金币或直接分文不剩地销号。”
    moon直接漂移回原地，接入电脑：“阿莱，帮我分下类。”
    “你要找左珹和金币的故事吗？”
    “还有竞技场的。找早年的，这个想法是她很早就有的了，”moon迅速掠过信息，“你让它快速过。”
    “太快了你会晕的，大脑一时间接受太多信息会乱掉的。”
    “我有数，加速到我说停为止。”
    钟戎不解：“为什么要找这个？”
    “在左珹的采访或博客里，有关于红宝石的记录，moon之前找到对比过，在左珹的一篇很重要的采访里，她说她人生的第一个喜欢到不行的礼物是她的朋友们攒钱买的红宝石项链，”9跟他解释，“我们猜每一个宝藏都是对左珹来说很特殊的东西。”
    “停！”moon叫停，仔细阅览停在自己眼前的文字，“左珹说过竞技场一个金币进入这个设计参考她大学时的一次玩耍，她带着从没去过电玩城的朋友疯玩了整整一天，朋友运气很好的用一枚硬币在推币机里赚取了一大堆硬币，她们几乎是血赚，最后甚至特地剩了两个币留起来做项链。她现在还有……真的假的，这会儿距离她大学都过去十多年了吧？”
    “所以这个对她很重要。”钟戎确定地看向那一箱金币。
    “我们找对了，”9点点头，“现在，咱们详细计划一下，确定没有问题后明天醒了之后直接行动。”
    “你不用忙了吗？”钟戎好奇地回头，他感觉9这几天都忙的要命。
    “这几天闲下来了，”9拍拍他的肩，顺手搭住，“你有关注我啊。”
    钟戎又被慌张席卷，红着耳根差点结巴：“我当然关注你！”
    “四道普斯到普！”moon看不下去了，“计划计划！”
    9笑笑，默默放开手，在只有moon看见的时候做了个小小的投降动作，接着自然地走过去：“那我们开始正式说一下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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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奇提问：如果真有这种管理协会，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