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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酒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小厮端着托盘从府里出来,规规矩矩地走到副将身前,将托盘递给他。
    “你倒是熟练。”副将笑了一声。
    碗碟中的食物已俱被吃完,副将细细查看一番,又弯下身子仰头去看托盘底部,空无一物。
    他直起身子看着小厮道:“看你面熟。”
    “这几日都是小的来送饭。”小厮低眉顺眼地回道。
    “其他人的也是你送?”副将问道:“不换人么?”
    “这事麻烦,又没有多少银子可赚,”小厮陪着笑脸,“小的自小是个没主见的,有活干就行,不挑,因此都是小的来送。”
    副将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辛苦了,忙去吧。”
    小厮笑着应了。
    两个时辰后,天色渐晚。
    雨声滴答,街上人烟稀少,小厮步履不停,极快地转过街角停在一处民屋前,谨慎地左右张望一眼,这才推门进去。
    屋中点着一盏油灯。
    桌旁坐着一个人,戴着兜帽。
    小厮将托盘上的碗碟取下,用力一推。
    托盘中竟出现一个夹层,他取出其中的奏折,交给桌旁这人,“夜里守卫懈怠,你子时出城,快马加鞭,明日晌午便能到。”
    —
    五月的天,说变就变,方才还晴空万里,一阵后闷雷声声,雨点劈里啪啦地便落了下来。
    容清坐在窗前,没由来地心中一悸。
    黑云滚滚,像极了那年大雪纷飞,寒冬之中的一声巨雷。
    他蹙眉看着哗哗而下的雨水,手中的笔轻晃,墨滴啪嗒一声落于纸上,洇出好大一块墨迹。
    纸上是一红衣女子,巧笑倩兮,眉眼生动。
    滴落的墨迹是鲜红的,落于画上女子的胸口之处,宛若汩汩而出的鲜血。
    容清的手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窗外蓦地一声惊雷响彻云霄,在眼前炸开一朵银白色的花。
    他猛地站起身,“来人,备马车!”
    容清拿了大氅急急向屋外走去,阿明迎头便撞了进来,神色急切,“大人!不好了。”
    “何事?”他的脸色有些白。
    “吴克联合景州官员上书,状告云城长公主不遵法度,越过刑部肆意处置官员,更兼不守礼数,擅自关押五王爷。”
    “他们贪下的财产本官尚未报给陛下,他们倒是先倒打一耙。”容清眸中清清泠泠地泛着冷意,“奏疏呢?”
    “被杜大人先压住了。”
    容清应了声,眉眼浅淡,“先压着吧,不必理会。”
    “这如何能行?”阿明急了,“一时可以,若一直压着,陛下得知定会恼火。”
    “大人,马车备好了。”下人来报。
    “嗯。”容清颔首,“你去把奏疏拿回府邸,若陛下恼怒,本官来承担即可。”
    “您也承担不起啊!”阿明叹了一口气,“宰辅最忌讳善用职权压下奏疏,您......”
    话还没说完,却见容清已走入潇潇雨幕。
    “哎!大人!您上哪去?”
    风啸雨打,嘈杂声中,一道清雅温润的声音传来,“广陵。”
    阿明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相爷坐上马车疾疾而去,半晌,才反应过来,这就......走了?
    坏了。
    压奏疏一事本就不妥,这没有陛下手谕擅自前往殿下封地,又是一项罪名。
    大人一向冷静自持,今日这是怎么了?
    阿明呆楞着站在屋中,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
    正当酉时。
    薄暮冥冥,朝霞艳如血。
    广陵安静而空荡。
    长街一侧西侧的气派的郡守府前,两头雕工细致的石狮子不怒自威,思文走上前去叩门。
    “何人?”
    “云城。”
    里面静默了一瞬,将门打开一道小缝,露出一只眼睛,“胡说什么呢?”他看了一眼眼前几人,“就你们?”
    一块玉佩顶在了他眼前。
    通体莹润,透过艳色的晚霞,一个镂空的“云”字熠熠生辉。
    “不认识本宫了?”云城走上前,摘下帏帽。
    “殿......殿下......”
    半刻钟后,郡守府内跪了一地。
    “行了,宋大人先起来吧。”云城坐在屋内,放下茶盏,“让他们也下去。”
    “是。”宋文斌慢吞吞地站起身,抬手让他们下去,这才坐到下首行了一礼,“殿下怎么只身前来?”
    “本宫让你坐下了?”她轻轻晃动着杯中清茶,“宋大人好大的官威。”
    宋文斌神色微僵,挣扎着站起身,“是下官放肆了。”
    “的确放肆。”云城抬眼看他,“不过宋大人将本宫这封地管理得太好,也是情有可原。”
    这郡中剩下的人不过十之二三,着实称不上一个好字。
    宋文斌跪倒在地上,眼珠一转竟是已滚下泪来,呜呜咽咽哀嚎道:“殿下这可错怪微臣了,天降大旱,库里没粮,臣也没办法啊......臣日日夜夜静心祷告,只求老天怜悯降下雨来,奈何天不随人愿啊!”
    苦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若不是她知道实情,怕都被感动了。
    云城笑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着他丰满圆润的肚子,和满脸的横肉,“郡中急缺粮食,宋大人又如此心诚,只是......怎么本宫瞧着,你半点没瘦呢?”
    宋文斌一噎,哽咽道:“微臣有些病,这一身的肉是少不了了,殿下莫要再取笑了。”
    云城点点头,笑,“宋大人这病稀奇,改日去京城,让太医好好给你瞧瞧。”
    “多谢殿下。”宋文斌抬眼看向她身边的宋清肃,“这位是......”
    “容家五公子。”
    宋文斌忙不迭点头,不疑有他,“人中龙凤,久仰大名。”
    “那这位......”他目光落在容斯非手持的剑上,“是您的暗卫?”
    云城颇不耐烦地应了一声,“你这是查本宫?”
    “殿下说的哪里话。”宋文斌慌忙俯首,“只是担忧殿下安危,确认一下是否有暗卫随身侍卫,也好叫微臣安排。”
    “宋大人这府里的守兵如此之多,怎会出问题呢?”云城抬眸,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多虑了。”
    顿了顿,又对容斯非道:“你先下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用进来。”
    他躬了躬身子,“是。”
    日影西移,将影子拉得越来越长。
    还有一个时辰。
    云城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吩咐道:“先摆膳吧,宋大人,你同本宫一起用。”
    宋文斌一怔,眸中闪过一丝精光,应了。
    不过半刻钟,菜已上齐了。
    一碟清炒茭白,一份杏仁豆腐,还有一只极小的蟹。
    “殿下,这时候艰难,只剩这些了,您多担待。”宋文斌端起侍女拿来的酒壶,为她斟了一杯酒,“这是臣藏了十年的桃花酿,今日为殿下助兴。”
    酒水清澈,香气袭人,确是好酒。
    他又为坐在一旁的宋清肃倒了一杯,“容公子请。”
    宋清肃颔首微微一笑。
    云城淡淡扫过桌上的菜,心中嗤笑,连招数都是一样的。
    她夹起一块茭白,正待要吃,却被思文拦住了,他从怀中掏出一根银针,细细地将桌上的菜都试了一番,这才松了口气,“殿下,无毒。”
    云城应了一声,将菜放在嘴中。
    宋文斌看了他们一眼,眸中神色不明,他的目光落在思文身上,“这是德公公?瞧着面熟?”
    云城一顿,笑了一声,“嗯。”
    思文的脸瞬间便垮下来了。
    “小德子,天有些凉了,去给本宫拿件披风来。”云城淡声吩咐道。
    思文心领神会,恭敬地退了下去。
    “殿下觉得这菜可还好?”宋文斌试探地问道。
    “虽清淡,但胜在鲜嫩。”
    “容公子觉得?”
    “甚好。”
    “那便好。”宋文斌似是松了一口气,举起酒盏道:“这第一杯,臣敬殿下和容公子。”
    云城面不改色地一口饮下,宋清肃亦如此。
    宋文斌复又倒酒,“第二杯,敬陛下。”
    云城与宋清肃饮下。
    “这第三杯,”宋文斌顿了一下,“敬皇天后土。”
    云城端酒的手微顿,指尖轻轻一颤,与宋清肃眼神交汇。
    宋文斌放下杯盏,看着二人面前空了的酒盏,眼中掠过得意之色,“殿下觉得这酒如何?”
    灯影憧憧,她双颊泛上些许微红,眼神渐渐恍惚起来,“不......错......”
    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只觉得脑袋昏沉,便用手撑住脑袋,可尚未撑了一会,便趴倒在桌上。
    宋文斌扭头看向宋清肃,也是如此。
    “殿下?”
    “容公子?”
    他轻轻晃动着二人,他们却并未有任何反应。
    宋文斌低低地笑起来,站起身提起酒壶,得意道:“殿下,你还是棋差一招,这毒可不在菜里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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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会修一下前文的逻辑小bug和一些用词问题,没有大的改动,不用特意翻回去,看到“修改”无视就好*^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