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焕海心急火燎地赶到交车测试现场时,已经有不少人围在那里了,韩庆生仍在一台台进行试验,从他紧皱的眉头,就可以看出他此时的恶劣心情,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测试了近30台,每一台一试都出现问题。
“这个怎么回事?”林焕海赶到后十分焦急地问,他的嘴角此时还在流着血。
总装分厂厂长秦树庆正在现场,表情也是非常恼怒,出现的情况完全不在他的控制之中,他看到林焕海过来发问,连忙迎上前来,“林厂长,我们初步判断是发动机上的汽缸体出现了问题。”
“发动机出现了问题?”林焕海又惊又怒,“都是成熟的发动机,能有什么问题?丁根森呢?喊他过来!”
秦树庆道,“已经喊过了,正等他过来呢。您的嘴角一直在淌血,要不先止一下血?”
林焕海挥了挥手,“这些都不重要,先说事要紧。”说着,他掏出手帕,擦了一下血污,但是血却一直在汩汩地往外冒,完全止不住。他自己却毫不在这些,表情狰狞,看上去有些令人害怕,现场众人看着都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个时候,听到消息的姜建平喘着粗气赶了过来,一看到林焕海这副有点吓人的模样,顿时就火了,“你们都是死人?没看见林厂长在流血吗?赶紧去叫厂医过来包扎!”
林焕海看着韩庆生仍然在一辆辆地试,其实他大可不必再试,但是他却仍一辆辆地查看,一辆一辆地试车,每试一次就好像在西汽众人的脸上打一巴掌。
林焕海自己试了试,发现果然有些不对劲,他顾不得流血,蹲下身,仔细观察发动机的位置,一看,顿时火气就噌噌地往上涨,“秦树庆,你给我滚过来!”
秦树庆虽然十分委屈,但还是赶紧凑了过来,他当然知道问题发生在哪,果然林焕海指着发动机质问,“你,身为装配分厂厂长,难道就没看出来发动机已经全部碰顶了吗?“
秦树庆,“可是林厂长,我们都是按照工艺设计的图纸进行装配的,这批车部队也是有一些新的修改意见的,我们是根据修改过的图纸来装的。“
林焕海现在一说话,嘴角抽动就疼得厉害,但是此刻他却只能用手帕捂着嘴角,有点含糊但却是十分严厉地问道,“你难道头一天上班,图纸改动问题这么严重,你为什么没有看出来?还有,谁tmd改的设计?”他一焦急,连三字经都骂了出来。当厂长以来,焦急上火的时候也有,但是这是第一次让他这么失态。
这个时候郭志寅也是气喘吁吁地赶了过来,仔细一看,顿时勃然大怒,“这是为什么?气缸体的关键尺寸竟然被修改了?这么严重的失误是谁造成的?”
姜建平不太懂技术,旁边有技术人员给他解释了一下,这个气缸体曲轴中心线至气缸顶平面的尺寸,关系到发动机的功率和运行安全,之前是经过多名专家进行详细计算,最后由第一代厂长亲自批准的标准尺寸,之前发动机虽然也出过问题,但是曾经重新仔细计算相关尺寸链,结果仍然被证明这个尺寸是准确无误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尺寸竟然被修改了,不仅林焕海、郭志寅,连秦树庆都不太清楚这个改动,稀里糊涂地就生产出来了,然后就被装了上去,这个只要行家一试车,听听声音,就知道存在问题。秦树庆和技术人员也是分析了好一会儿,才在林焕海来之前才判定问题出在发动机的汽缸体上。
这个时候发动机分厂一个叫苗连喜的主管跑步走了过来,他自我介绍的时候,林焕海有点粗暴地打断了他,“丁根森呢?他怎么不来?”
苗连喜说,“丁分厂长暂时不在车间,我们没找着他,我就先过来看一下了。”
林焕海指着发动机问“好,你就先解释一下,这个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状况?”
这个时候,厂医何云赶到了,她听说林焕海摔伤嘴角流血了,拧着医药箱就飞奔过来了,看到林焕海正捂在嘴角淌血的手帕,连忙道,“我的林大厂长,你先惜下命好不好,让我先检查一下。”说着就当着众人的面,动手就把林焕海的手拿开。
林焕海虽然是在盛怒的状态下,但是一个女人,而且是医生,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轻轻地推开何云的手,接着问,“我不打紧,苗连喜,你说说到底为什么。”
苗连喜说,“我这也是按照设计这边给的尺寸做的,根据图纸要求,430.5尺寸我们调整修改过了。”
郭志寅皱着眉头在旁边对秦树庆说,“去,把负责这个图纸设计的人叫过来,我们且问问为什么要修改。”
就在他们说话的这个时候,何云坚决地把林焕海按坐在路边的石墩上,语气强硬地说,“我是医生,现在得听我的,林焕海同志,我现在要求你立即把手拿开,让我检查伤口,进行包扎!”
姜建平在旁边说,“老林,事情再紧急,也要先顾及一下伤口,何医生说的对,我支持她!”
林焕海无奈,只得放下按着手帕的手,结果放开后,手帕依然粘在脸上,被血浸染结痂,已经不能直接掉下来了。他这会儿确实感觉到十分疼痛,刚才焦虑异常,完全没有顾忌自身,稍微停顿一会儿疼痛就锥心了。
何云小心翼翼地揭开手帕,边用酒精棉球处理伤口边说,“我说我的林大厂长,您可真是堪比关云长刮骨疗毒了,看看这个伤口,不缝几针都不行了。“
“啊?“林焕海听到要缝针,就急了,牵扯到自己的嘴角又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强忍着说,”能不能不要现在缝啊,我还要处理事情。“
何云坚决地说,“不行,现在不缝,你的脸明天就会成为一个大猪头的。“旁边有人听了,忍不住还卟哧笑了一声。
听得林焕海有点尴尬,何云跟他靠得很近,他也有点不太适应。
“一会儿得打麻药罢,嘴角打麻药,我说话都会不利索了,先让我处理完这个事再缝针如何?你先帮忙帮我止下血吧!“林焕海言辞恳切。
何云,“不行!“
林焕海眼看着设计技术人员正在跑步赶过来,急了,说“不行也得行,我没有时间了,改天再说吧。“说着就要站起身来,何云无奈,只得答应他做下紧急处理,简单地消了下毒,上了点药,将就包扎一下。
这名设计员也很委屈,在众人追问下,他说是完全按照售后返回来的意见做的适应性修改,同时改了缸体和连杆尺寸,这个责任也不在他身上。
林焕海听了简直是暴跳如雷,在他看来,现在这就是开始各方推卸责任了,因为这个中间环节太多,有可能是设计下发有时间差,导致没有很好地进行审核,而且设计员设计签发需要时间,总师室签发需要时间,再下发到车间,确定切换时间,再下发到生产线,这个时间跨度很长,那个年月都是靠纸质文件签发的,今天这个不在明天那个不在,一张单子走个把月都是有可能的,签发过程中,漏签了都有可能。
这个责任要追究起来,就需要对质全部的签发单,一张张地对着看,看是谁的责任,就这件事情本身而言,不用去细细调查,他就知道,很有可能是各个环节的审核都可能出现了问题,因为这种修改都是淹没在一堆文件当中,每次部队都会提出一些修改意见,涉及到一些改动,谁会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尺寸改动呢?
而且这段时间7吨重卡的事情这么忙,本来平时大家都会严格审核的地方都有可能会疏忽,这里面如果要去深究责任,恐怕在座的所有人都跑不掉了。
但是这里面如果说有能够明确追究人的责任,有人肯定是跑不掉的,那就是发动机分厂那边,他们作为生产发动机的单位,理应能够在第一时间发现异常,提出意见,但是自始至终,面对这么严重的问题,他们竟然一声也没跟其他各方打个招呼,提出自己的疑问。
郭志寅很痛心地说,“完蛋了,这一批50台汽缸体全部要报废了!“
这个损失就很惨重了,已经制作完成的工艺,没法返工,只能重做,不仅耽误时间,还有材料、人工、耗电等等,整个成本代价就显得非常高昂。
这还不上算,这件事的发生,对西汽来说,简单是无妄之灾,在军方那里大失颜面,耽误了交车不说,如果仲玉华知道他们在成熟的产品上都能犯这种严重错误,对他们的信心还有几分,未来的支持还有几分?一想这个,林焕海简直想吐血!
这件事情必须要严肃处理,有人要对此负责!
而此时,丁根森正坐在潘振民的办公室里,两个人正在悠闲地喝着茶,他们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潘振民问他“你就不怕姓林的让你吃挂落?“
丁根森眯着眼睛有些阴阴地一笑,“这事,我不说你不说,又有谁能知道我看出问题来却不声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