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超涵回道,“我不知道是谁,没有亲见,听徐星梅说的,但我亲眼见她住在女职工宿舍了。”
林焕海突然想起林超涵今天出入女职工宿舍的事,瞪了他一眼,丢人呐。林超涵无声回了他一个眼神,丢啥人,那是救人呐。
姜建平十分愤怒,居然有人敢拿着他的旗号干这样的缺德事,简直是找死,真拿他是泥捏的了?他强忍着怒火,“不管是谁干的,现在住在那里的是什么人?”
林超涵说,“叫潘佑才,据他自己说,叔叔是潘振民。我不明白的是,为什么他一个单身汉,要去跟人家孤寡抢房间。这难道就是领导的面子大过天吗?我林超涵不服。”
王士妹白了他一眼,“小超,不是我说你,你自己住着家属楼的房子,有自己的房间,也是单身汉啊,你凭什么比他高一级呢?”
凌霄强接口道,“士妹啊,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这第一小超是住家里的房子,没什么不妥,西汽的子女职工都住自己家里,没给厂里添麻烦,第二嘛,小超是个技术人才,大学生,才回来几天,做出的贡献已经超过很多老前辈,于情于理,他都有资格享受更好待遇。虽然他也没有享受,对吧。而那个家伙,一看就不是什么技术人才,顶多就是个普通工,进厂也没几天,按规定只能住男职工宿舍。”
这些姜建平和林焕海自然都清楚,王士妹这么一问,明是拆林超涵的台,其实是在说,那个家伙实在享受不起住单间的待遇,不合规矩。
姜建平冷静了一点,他点了点头,“潘佑才是吧?我明天查一查,莫说是潘振民的侄子,就是亲儿子也不能破坏规定,搞特殊待遇。没有人可以在西汽一手遮天,我不行,老林不行,他潘振民也不行。”
林超涵道,“我相信姜叔必然能主持公道。”
姜建平摆了摆手,“发生这样的事,我有愧,你且说说,为什么说潘佑才进厂是只看背景?”
林超涵又摇了摇头,“我不是说他一个,我是说一批人,我今晚看见他们有三个人,都是流里流气的,明显跟潘佑才是一起进来的,靠的关系是谁我也不用猜了。靠关系进人,进一个两个都没关系,为什么一次进三个?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我不清楚。”
这话说得姜建平为之一愣,“什么时候西汽成了自由出入的菜市场了?”
林超涵苦笑着说“如果只是成为菜市场也罢,最怕的是成了垃圾场,有个事,我们不敢确认,但是如果我们几个没有看错的话,那三个人在吸毒!”
“什么?”这话说得林焕海和姜建平都再度大为震惊,两人都被惊得站了起来,这怎么可能?西汽又不是娱乐场所,还有人吸毒?
王士妹冷笑着说,“唉呀,我在北京是什么人都见过,有人吸毒往死里作的,怎么也没有想到你们这大山沟里居然还有人玩这么新潮的,当真是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她说的话不伦不类,但是意思是明白了,她接着说,“那三个人,手臂上扎满了针眼,显然是惯犯,不知道怎么着,西汽就成了收留他们的收容所,我想着他们也是觉得这里好混罢?”
“你说他们手臂上扎满了针眼?”姜建平刚坐着又站了起来,显得坐立不安,人生经验毕竟在这里摆着,改革开放后,不光是从国外引进了资金和技术,有些糟粕也悄悄地渗入了中国,当时,在中国某些偏远地带毒品已经泛滥成灾了,特别是在某些边境省份,曾经有一个很出名的纪录片就是讲当时整支部队,围剿一个镇子的毒贩,这个镇子这几年来因为外部的不断渗透,已经将整个镇变成了一个大毒窟,毒贩子甚至在这里修筑了雕堡,还拥有各种武器,火力强大,整个行动的画面十分火爆,到最后,整个镇子都被掀翻了一遍,才将所有的毒贩清除掉。这个事情十分有名,虽然国内当时报道较少,也与已无关,但从一些零星的渠道,像姜建平这样的干部,多少是知道一些情况的,也知道国内有一些地方毒品交易猖獗,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西汽发生吸毒这样的事。
不可思议到了极点。不光是对姜建平、林焕海,于凤娟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被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姜建平和林焕海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出怀疑的意思。
王士妹看出他们的怀疑,十分不满地说,“你们这是什么态度啊?我说的话还能有假吗?看他们三个瘦骨嶙峋的,一看就营养不良,这都是吸毒才有的症状。”
凌霄强在旁边补刀说,“我们的确是没有亲见他们自己注射毒品,但是我看他们虽然凶狠狠的,但是眼神有些迷离,总是感觉不对头,而且他们手上的各种针眼我也是看得清清楚楚的,那可跟人打点滴是完全不一样的,对吧,小超,我突然想起来了,那个沈玉兰据说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打点滴呢,你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下了。”
林超涵不满,“这里正说正事呢,小强你闭嘴,别扯太远!”
凌霄强连忙紧闭嘴巴,大口吃饭。
林超涵说,“碰到这样的事,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办好,所以才回来打算商量一下,正好碰到姜叔您了,索性就跟你们汇报一下我们看到的情况。句句属实,如有虚言,叫我找不到媳妇!”
凌霄强不满了,“小超,这话太违心了,你媳妇还嫌不够多吗?”
“闭嘴!”大家都不满小强同学了。
凌霄强只好委屈地躲到一边吃饭,还给王士妹夹了个菜,“士妹,我说的哪点错了?”
王士妹,“猪啊你!看不出来现场气氛很紧张吗?”
凌霄强说,“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大家不介意吧?”
被这两活宝这么一闹,姜建平和林焕海的神经放松了一点,林焕海说,“如果属实,那没有二话,马上就报警,让警察过来收拾他们!”厂里是有驻扎自己的消防队和厂派出所,但是派出所也就是两个警察,处理点常规事务、调解下纠纷还可以,这么大事,就必须得找他们的上级了。
王士妹连忙道,“对,对,赶紧的,麻溜的让警察来找他们麻烦,要不然时间长了,等他们打扫完战场,销毁了证据可就来不及了。”刚才一直在聊,没想到这碴。
林超涵摇了摇头,“要销毁的话,现在也来不及了,但我猜他们根本就没有意识到我们看出了什么来。所以应该不会轻易销毁的。”
姜建平听着,有点失落地说,“想不到西汽竟然会出现这种事,我这个书记有愧啊。”
林焕海摇了摇头,“姜书记,这事不赖您,西汽毕竟不是世外桃源。要说,我这个厂长也没有起到什么带头好作用。”
于凤娟听到这两人在这里自责,忍不住插话说,“你们两个大老爷们,这么点事算球,直接把苍蝇蚊子拍死不就完了么,至于这么互相哀声叹气的么?”
姜建平其实就是有点顾忌颜面,他苦笑着说,“于丫头,刚才小超说西汽快变成藏污纳垢之场所了,我还觉得小超是在说糊涂话,现在看,真是如此了。”
林焕海则少了一些顾忌,说,“姜书记,事到如今,确实如凤娟说的,我们得筹谋一下,第一,把这三个败类揪出来,第二,把这三个败类背后的败类揪出来,还有没有其他人参与,谁给他们提供的毒品,这都得都追究,还有第三,公开宣示教育,警示全厂,另外,我看内部管理的一些规程制度也该修改一下了,再不能允许这样的人随便出入西汽。否则,我们真的没法跟全厂职工交待了。”
姜建平有点意兴阑珊,他白天为了自来水整整一中午到晚上都没有休息,累得嗓子冒烟了,就是为了厂里职工过上好日子,没想到辛苦半天,背后却有这等龌龊不堪的事,多少对他是有点打击。
林超涵有点不忍心,“姜叔,节哀顺便啊!”
林焕海一巴掌打在他后脑勺上,“不会说话别说话,一张嘴就能气死个人!”
倒是姜建平被他父子俩这一闹搞到有点哭笑不得,“小超说的对,哀莫大于心死,是该节哀顺便了!”旋即他抬头看着林焕海,“老林,我突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我们厂欣欣向荣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的事情出现,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时代不同了,职工的队伍不好带了,原先我还总是担心你改革会不会打击到一部人的积极性,尽量劝你收敛,给同志们一些台阶下,但现在看来,不雷厉风行的改革是不行的,从制度上也要根本性的改革,不这样,不足以涤荡污垢,不这样,不足以改变陈规陋习,有些人,把西汽当成了跑马厂自留地,我们现在就要拨乱反正,让西汽再见艳阳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