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这里只余下吴氏父女。
吴应龙轻声对吴画冬道:“你这孩子太莽撞了,这样得罪了徐家,我们以后可怎么办?爹这把年纪是没什么好怕的了,但是你还小!”
“往后爹没办法护着你,你要如何是好?”
吴画冬见他摆出那副急切的样子来似乎还像模像样,只是她太清楚他和徐知观的勾当,徐知观就不可能会真的为难他。
她便道:“这事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爹都能把我卖给徐府了,我又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说完,便摆出一副使小性子的模样,也不看吴应龙,气哼哼地走了。
吴应龙的脸色微变,他倒是忘了,她一直都是个有脾气的,今日徐府的事情这样捅出来,以她的性子,只怕还得闹上一阵子。
吴应龙就觉得有些头疼,在心里骂徐正卿是个蠢货,把这事闹成这样,对他们谁都没有一点好处!
只是他骂完后又得开始去想,要如何才能哄得了吴画冬,往后他们的父女关系是绝对不能恶化的,他这个慈父的形象还得维持下去。
于是他忙追上去对吴画冬道:“画冬,这事你也不能怪我,毕竟你的名声都毁了!你要相信爹,爹是最疼你的,爹比任何人都想你嫁个好夫婿,希望你这一生都能幸福!”
吴画冬红着眼扁着嘴委屈巴巴地道:“以前这话我是信的,但是往后我都不会信你!爹一定是觉得我不是你亲生的,所以才把我卖给徐家!”
“亏得我天天想着哥哥不在了,我要怎样才能撑起这个家!没料到父亲居然不声不响地就把我卖了!”
“要不是今日这事暴出来,我估计都不会知道!我想不明白,我明明和爹都说得好了,爹还这样对我!呜呜!”
她说完就又跑了,吴应龙只觉得头都大了,他想要追过来哄哄她,只是她跑得太快,只是转眼的功夫就不见了踪影。
吴应龙知道今日这件事闹了起来,对他的名声有很大的损伤,他在心里骂吴画冬太不懂事,乖乖嫁给徐正卿不就好了,非要搞出那么多的事情来。
他心里也有些后悔,之前太过放任吴画冬,以至于养成她这样无法无天的性子,尽给他招麻烦!
他原本以为吴画冬就算是心里不舒服,也会回到缂丝坊,到时候他再哄哄她,让他意外的是,吴画冬竟一天都没有来缂丝坊。
吴应龙就有些慌了,因为吴画冬要是不来织缂丝的话,他根本就不可能如期织完《蟠 桃仙》!
他心里极度不舒服,觉得吴画冬实在是太过胡闹了些!
他下午收工后,就去找吴画冬,却发现她并没有在她的住处,问了一圈,竟没有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吴应龙就开始着急了,立即去找祁星河,请他帮忙找吴画冬。
祁星河听到这个消息后不紧不慢地将手里的茶盏放下,略有些阴柔的脸上透着几分嘲弄:“以前我听说吴老爷是整个姑苏城里首屈一指有情有义之人。”
“你的家事我原本不访过问,但是今日的事情,我还真有些意外,我很想知道,你平时所谓的宽厚仁慈是不是都是做 给人看的?”
吴应龙知道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在祁星河的心里留下这样一个印象,他的眼睛通红,整张脸上满是悔意:“画冬虽不是我亲生的,却胜似亲生。”
“当时……当时以为织不出《蟠桃仙》来怕公公问罪我全家,便想着将她早早嫁了,没料到她的未来婚家来家里退了婚,她名声又毁了嫁不出去。”
“我……我心里一急,只想着保她一命,一念之差就将她许给了徐家……”
他说到里满脸悔意,老泪纵横。
祁星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后才道:“吴老爷看来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大魔王。”
吴应龙跪在他的面前伏在地上道:“是我误会了公公,只是小女从小被我宠坏了,不知道天高地厚,她这样跑出去,怕是会误会了工期!”
“还请公公帮我找一下她,等找到她之后,我一定会好好教导她,再不让她任性妄为。”
祁星河的眼里透着几分意味深长:“也是,吴小姐在进了织造局之后却还会因为些许小事而发小姐脾气罢工,的确是吴老爷疏于管教。”
“她这样不顾大局,不知天高地厚,回来之后总归要给她一点教训,到时候吴老爷可不要心疼!”
吴应龙抹着泪道:“小女顽劣,是我没有教好她,只要能将她找回来,我愿意替她承受所有的处罚。”
祁星河似笑非笑地道:“早前就听说吴老爷极宠吴小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他说到这里眸光微动,唇角染上几分冷意:“来人,去找吴画冬,找到之后直接带去缂丝坊!”
外面侍卫领令而去。
吴应龙对着祁星河自然是千恩万谢,整个人看起来满是慈父心肠。
吴画冬借着生气的借口跑出了织造局,她出去之后寻了个僻静的地方深吸了一口气。
她看着如今已经长得极为浓密的柳叶发了会呆,一个人在青石板上坐了下来。
她此时的心其实有些乱,她需要一点时间来理顺心中所想。
虽然她早就知道吴应龙是什么样的人,但是今日真听到他将她一万两银子卖给徐府时,她还是很生气。
她觉得她之所以会生气,应该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父女之情扎根在她的心里,她的潜意识里总盼着吴应龙没有那么狠毒,养她这么多年应该会有几分亲情。
只是今日的事情告诉她,是她太过天真了。
吴画冬心里烦闷,捡起一块石头扔进了河里,溅起浪花,却很快就又归于平静。
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情绪平复下来,她并没有太多的时间去哀悼他们淡薄的父女之情。
今日的事情,她虽然借着祁星河的手揭开了吴应龙伪善的面具,也断了徐家的那门亲事,没让吴应龙啃她的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