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叶氏说了家中人最近有一段时间的忙活后, 阿宝便细细观察了一番, 除了她世安院里的人最悠闲之外, 其他院里的人好像都是匆匆忙忙地,最为显著的要数三姐姐兰风阁和四姐姐来自阁。
二人一直被压着跟嬷嬷习规矩, 因着那边上紧,阿宝轻松不少,不过她偶尔会替沈安然二人觉得痛不欲生,暗自想:若是一辈子都不长大就好了, 那样就没必要学那么多东西, 受那般苦。
小糖提着红底黑面珐琅藤纹食盒进来,阿宝眼前一亮, 直直的盯着她动作,方才替两位姐姐担忧的心思,顿时被她抛之脑后。
一碟酱汁香蕴的糖醋排骨, 酱汁甜而不腻, 不大不小的排骨色泽红亮油润, 口感酸甜, 肉质鲜嫩,混着白芝麻香味。一碗鸡丝汤面, 一碟老虎菜,黄瓜、香菜与辣椒切丝, 红绿搭配, 看得人食指大动, 更不用说那滴了香油、白醋, 香辣清爽开胃的扑鼻劲儿。
阿宝上了一上午的课,腹内早已空空如也,见了菜色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院里无其他人时,阿宝吃东西怎么舒服怎么来,全然没有任何形象可言,此刻她听闻六姐姐沈安临过来了,连忙放下筷箸,命人取了绢帕擦拭嘴角油光,抬着下巴看向小冰,确认自己仪容无损才让小丫鬟将沈安临带进来。
沈安临见阿宝慢吞吞用膳,脚步一顿,随即恢复如常,她掐着时间过来,算好了阿宝已经用完午膳,要在屋里先消食才能午睡,谁知她还是要早来了些。
但她已经进了世安院,见着正主,又不好回去,只能同阿宝打招呼,“可不巧了,撞到妹妹用膳。”
阿宝扒拉着面条,真心想接沈安临句,可不是不巧,打扰了她用餐。思及自己这话一出口,定然给人没规没距感觉,口不对心地道:“无事,不过世安院的小丫鬟忒不懂事了些,也不知将六姐姐先带去偏厅,让六姐姐瞧着我用膳,怪不好意思的。”
“有何不好意思,我是看着你从这么点儿大到如今。”沈安临一边说着,一边比划,语气熟稔,好似在感叹她看着阿宝长,其实她不过比阿宝大上四岁左右,如今才九岁却对阿宝一副大人口吻说话。
阿宝一笑,她没将沈安临安排到偏厅,就是想沈安临快些说完话,早点离开世安院。
倒不是阿宝有多讨厌沈安临,才不愿让她在世安院多留,要说讨厌之人前头还有沈安福、陈双儿之流,暂且轮不到沈安临。她不欲与沈安临多接触,完全是因为沈老夫人。
“妹妹在想何事?美食在前竟然出神了。”
“不、不,只是觉得六姐姐比往日里越发的动人好看些,阿宝竟然不敢直视。”阿宝就算懵懂无知,也知晓何为嫡庶之分。沈安临是庶子嫡女,错就错在‘庶子’身上,和大伯、父亲最大的区别,也是和其他兄弟姐妹的区别。姊妹件要和睦友爱,你恭我敬,但人心做不到不偏不倚,祖母把她当做心肝宝贝疼,她自是不能伤了祖母的心,笑着夸奖沈安临大概是阿宝能做的最大限度。
听闻此话,沈安临面色一僵,认为阿宝在讽刺她,她有自知之明,她的容貌在沈家哥儿姐儿之间算不上顶尖,走出去亦不过让人感叹句‘小家碧玉’,没想到沈安禧小小年纪就惯会刺人。
沈安临眼皮子向下遮了遮,笑道:“小八的嘴真是乖巧,可甜到六姐心内去了。”
从‘妹妹’到‘小八’着实是亲近了不少,沈安临装作看不见阿宝说这话时,她身子下意识的往后倒的举动。
阿宝颇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变化,‘小八’这个称呼,除了沈图南偶尔逗她时唤她,再没人这么叫过她。
“六姐姐说笑了。”阿宝干巴巴的说着,并不是十分想接沈安临的话头继续往下说。
“阿宝近来有事要忙?”
阿宝一怔,弄不清沈安临意图,捏造了个借口,“娘亲想让我陪她。”
“是吗?”沈安临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显然她要的答案并不是此,不过她晓得自己不能着急,只能耐着性子一步步来。
“对。”阿宝颔首之后,又闭口不言了。
她不抛话头给沈安临接,而若沈安临有事问她,或想从她口里得到些消息之类的,阿宝只挑着自己想答的答,沈安临总不能一直问阿宝,很快这天就聊不下去。
待到沈安临走后,阿宝也没了胃口,让人将东西撤下去,随口问道:“表哥在扶云院吗?”
小葫被阿宝任命随时关注世安院的动静,当下俯了俯身,回禀道:“主子午时去了三少爷的世卿院,不曾回来过。”
“表哥怎么和哥哥在一起?”阿宝在屋里溜圈,她委实不喜这种消食的行为,奈何在这一点上府里好几位都在盯着她,她哪时少走了半圈都能知晓,阿宝刚停下脚步,屋里好几双眼睛就齐刷刷地盯着她,她只能继续如蜗牛爬山般走着,嘴里念叨着,“算了,我才不要出去,外头阳光烈着呢。”
与阿宝同样没有胃口的大有人在,玉姨娘受了陈王氏几人牵连,宠爱不比从前。
她一直想翻身,但奈何又不舍得将沈安福推出去受罚受苦,最后只能带着沈安福低调做人,往日里只管缩在弄玉阁,凡事都不过问。
不过虽然弄玉阁的吃穿用度在份例方面并不比从前差,只是以往玉姨娘受宠时,府里的下人为了讨好她,总会多些额外的用品,就连让小厨房里单做些吃的,都只是玉姨娘一句话的事情,可如今不仅花了钱,人还使唤不动。
沈安福见桌上又没有自己想喝的血燕,气得她将筷子一摔,胸前不停的上下起伏,可见她心中憋着一股气。
“我的九小姐,你这是怎么了。”玉姨娘听到动静赶忙跑到沈安福身边,拉着她的手左右仔细瞧了一番,生怕她磕碰到自己。
沈安福不耐烦地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姨娘,我想出去。”她已经在弄玉阁被拘了不知道多少天了,明日只有方块大的地方准许她走动,她简直要烦闷死了。
玉姨娘一听,眉心抬了抬,她何尝忍心将安福束缚在弄玉阁,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最近耿氏带着沈安意与沈安然参加了好几次宴会,“再忍忍,姨娘听闻家中正给你三姐四姐说亲,等这件事情过去了,就好了。”
“这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过去!”沈安福将眼前的碟子一摔,碟子撞地顿时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里头糕点全散落一地,“姨娘,你莫要骗我,她额头上的伤永远都好不了了对不对?”
玉姨娘赶紧捂住沈安福的嘴巴,冲着身边穿碧色衣裳的丫鬟使眼色。
那丫鬟会意,知晓玉姨娘是怕沈安福口无遮拦,说些不好听的话,弄玉阁里并不是十分干净,免不了有其他院子里的钉子,若是传出九小姐诅咒八小姐的话,她们的处境只怕越发艰难。
待到房间的人全退出去,那丫鬟在外头拢好房门,自己守在门口防止有人偷听。
“你再这么继续下去,被老夫人知晓,姨娘也保不住你了,看你到时候怎么办!”玉姨娘吓唬沈安福,见她脖子一缩一缩,自己反倒忍不住将沈安福抱入怀里,“好了,好了,安福不要担心,等中秋节一到就好了。”中秋节求的是个团圆,就算是图个喜庆,老爷也不会让她们娘俩在弄玉阁独自过节,她在从中打点一二,恩宠总会回来。
“老夫人,刘氏过来请安了。”苏嬷嬷实在不愿让沈老夫人接触糟心事,奈何这事不是她能做主,只能如实禀告。
沈老夫人眼睛一顿,疑惑地瞧着苏嬷嬷,“她来做什么?”
“刘氏就说她想跟您请安,不知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苏嬷嬷受过沈老夫人恩惠,得以与刘氏一同在沈老夫人身边伺候,当初两人感情深厚情同姐妹,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刘氏竟然背主,趁机爬了男主子的床。
“三爷那里知道刘氏来萱草堂?”
自沈原水成亲之后,沈老夫人就做主让刘氏就搬过去和他一家住了,这大概是为妾的一辈子都想的事情,做儿子的总不会亏待自己亲生母亲,那个小天地里,她就是最大的人。
这么些年,刘氏一直安分守己深出简入,决不往沈老夫人这里来,沈家任何宴席只要没有沈老夫人吩咐,从来不出现露个面,不晓得她此番为何而来。虽然沈老夫人人老了眼花了,心思可半分没有老的迹象,这么些年不过来,一朝而来总有事情才对。
苏嬷嬷被沈老夫人点醒,抬腿下去吩咐人通知沈原水此事,想想不太安心,又命人将事情告知在家的二爷。
“刘姨太太,老夫人请您进去。”
闻言,刘氏一愣,站在原地没来得及,及时做出反应。
平绿又唤了一声,“刘姨太太?”
刘氏原以为沈老夫人不会准她入内,都准备好多来请几次,谁知沈老夫人这般干脆,反倒让刘氏心底生出几丝不安来,她回神后攥紧帕子,跟着平绿踏入萱草堂。
“奴婢给小姐请安。”刘氏多年没有下跪给人行礼,如今坐起来半点不见生疏。
沈老夫人并没让苏嬷嬷去扶刘氏,给刘氏抬脸面,而是坐着抬手让刘氏自己起来,“一把年纪的人了,还小姐什么不小姐的。”
一旁的苏嬷嬷自刘氏进来脸色就一直阴沉着,这还是她刻意压下来的效果,她听刘氏喊沈老夫人‘小姐’,恨不得撕下刘氏这张脸,看她是不是不要了,竟然还有脸提以前的事情。
刘氏的脸皮还没到在背主之后,还能说出‘小姐永远是小姐’表忠心的话,当下转移了话题,“奴婢有好些年没有来过萱草堂了。”
沈老夫人侧目觑了眼刘氏,端起茶盏,吹了吹不存在的茶沫,“你大可不必过来,大家相安无事多好。”
见即使提及当年之事,沈老夫人面上都没有一点动怒的迹象,刘氏脚尖不由在地上碾了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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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宝:请叫我话题终结者!没有我终结不了的话!
被推出来的姜堰,张嘴就来:阿宝真漂亮。
阿宝捧脸:继续说,继续说。
众人:……说好的话题终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