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到来自阁时,李大夫正替沈安意把脉, 阿宝见到沈安意坐在架子床上, 一副丢了魂的样子,顿时愣了愣。不过是刺了她几句, 用不着如此吧?
李姨娘站在床榻边, 满眼担忧, 没有注意到阿宝进来了,还是身边丫鬟在她耳边出言提醒,她才惊觉地发现,赶紧迎上前俯身行礼,“宝小姐怎么过来了?还请宝小姐见谅, 三小姐如今的状况不好见人, 请宝小姐移步偏厅。”
对于李姨娘对阿宝的态度,沈安福惊了一瞬。阿宝不喜欢来大房这边,就算以前阿宝要来大房, 也是到沈安福所在弄玉阁,沈安福又没有见过玉姨娘向阿宝行礼,便以为大家都是这般,谁曾料李姨娘竟然如此恭敬地对待阿宝。
即便不解李姨娘对阿宝的恭敬从何而来, 沈安福依旧选择和阿宝正面对碰,“李姨娘, 三姐姐会落到今日地步全是因为她, 你为何还要向她行礼?”
沈安福扶起李姨娘, 愤懑地看着阿宝, 似是要为沈安意出头,“八姐姐也是,你怎么好意思受李姨娘的礼。”
她在祠堂跪了几个时辰,就算下面铺了厚厚地软垫子,回弄玉阁之后还弄了上好的药用了,到现在她膝盖仍是还疼着,就像是疼到骨子里一样。她倒要看看,这次换做是沈安禧犯错,家中人会不会也责罚她。
“你这话当真可笑,为什么我不能受?”阿宝眸光凝视着沈安福,眉头紧蹙。
阿宝乃嫡女,妾是半个下人。即便是良妾,那也是妾总不能爬到嫡头上去,给阿宝请安并算不上什么。
从前阿宝看在沈安福的面子上,才不受玉姨娘的礼,不然玉姨娘再受宠也得如此屈膝,只可惜沈安福从来都不曾感受到阿宝对她的用心。
“就凭是你害得三姐姐受了惊吓。”
面对沈安福咄咄逼人,阿宝一击反还回去,“你怎么知她受了惊吓?还是我害的?”
坐在床上的沈安意抬听到阿宝的话,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机目光又恢复成痴呆的样子,众人心神都在阿宝与沈安福身上,不曾发现沈安意的异样,除了替沈安意把脉的刘大夫。
他原本就起疑,如今更加坐实他的猜测。这位三小姐脉象正常,跳动有力,除了有些快以外,其他一切正常。
“三姐姐从你那里回来,就变成这副模样,不是你还是谁?”
阿宝一笑,以前怎么没见识到沈安福这般蠢,“你这么说是在不打自招?”
沈安福怔了一下,立即大声道:“明明就是你害的,你现在还想将责任推卸到我身上?”声音如同响雷,震得人耳朵生疼。
“那日我昏迷被人找到之前是从你院子里出来的,这么算了起来,害我的人不就是你?那陈双儿就是冤枉的。这么说不对吗?”
李姨娘不想听阿宝与沈安福争论,怕二人的声音会影响沈安意,于是上前一步制止沈安福再次开口,“宝小姐、九小姐,如今三小姐需要静养,还请二位一同去偏厅,等刘大夫把脉之后再来看三小姐如何?”
“嗯。”阿宝别头看了眼目光呆滞地沈安意,点了点头。
沈安福想留下,但是李姨娘挡在她前头,让她离开的意味明显,她再不走当真就是不会看人家脸色了。
此刻阿宝脑子乱糟糟的,头疼得很,“我说了不关我的事。”
“那你为何来?”沈安福说得理直气壮,认定了沈安意现在的模样是阿宝导致。
“这话当真好笑,明明是你唤我过来。找我时神色急灼,说得跟个天塌下来般,我如何不过来?好歹姐妹一场,我可念着姐妹之情,不像你说翻脸就翻脸,闹翻也就算了,偏生还要凑上来。”阿宝道。
她实在想不明白,她已决意与沈安福划清界限,可她但凡有给她找麻烦的机会就都逮着,一刻不歇地出现在她面前。
李姨娘听了刘大夫一番言论,脸色一黑,就差没有明言沈安意是装的,送走了刘大夫,想再送走沈安福与阿宝,阿宝闻言沈安意无事,便想离开,奈何沈安福死死拦着她。李姨娘没得办法,只能进去告诫沈安意不要乱来。
姜堰从沈秋衾致景院出来,一路上不曾得到半点消息,直到回了扶云院才听闻阿宝不曾归来。姜堰悬着一颗来到世安院门口,本来不是想兴师问罪,可是话一出口,语气比兴师问罪好不到哪里去,“你们小姐没有回来,还没派人去找?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小葫屈膝,“小冰跟在小姐身边,想来没什么事情。”
“真是心大得很。”姜堰气得拂袖而去,让人打听阿宝离开致景院之后去了哪里,他准备自己去找,想想她昏迷不醒,面无血色地躺着床上,姜堰心就一紧。
“没有问题偏说有问题,你要装也得有个限度,你还想把事情闹大……”李姨娘话未说完,耿氏带着沈安怀来了。
走前李姨娘嘱咐了一句,“到时候别乱说话,我去接夫人。”
沈安意面上露出惊恐,不知所措地紧紧咬着下唇,她只是想借机让沈安禧向她认错,没想过把事情捅到耿氏面前去。她离开世安院之后,越想越觖怅,愣是咽不下这口气,干脆自导自演一出被阿宝气病的戏码,希望阿宝向她低头,好让她将面子捡回来。
“给夫人/母亲请安。”李姨娘与沈安福同时道。
阿宝站在李姨娘右手边,没有行礼,只是对耿氏喊了一句,“婶娘好。”既显得二人亲近,又不用请安,对阿宝来说简直是一箭双雕。其实她心中更是怕耿氏会站在沈安意那边,毕竟沈安意可是大房的人。大房与二房不和阿宝是知道的,她听了耿氏帮她处罚沈安福的事情,不过仅凭这点,还是不能让阿宝对耿氏抱以信任。
“听安福派去陵水院的丫鬟说,安意身子不适,我便带着安柔过来瞧瞧。”
“多谢夫人关心,大夫说三小姐没什么大事。”李姨娘面上笑着,其实心中早把沈安福骂了个半死,本来她与玉姨娘就有仇,奈何沈安福是主子,她不能将沈安福赶出去,只能让她留在这里,谁知道她不仅仅把阿宝叫来了,还让丫鬟通知了耿氏。
“那不行,我听那丫鬟说得严重,作为母亲我总该去看看她。”耿氏半步不让。
阿宝察觉到李姨娘不对劲,跟着耿氏点头,“对,来都来了,李姨娘应该让众人安心才对,不然安福下一次又把事情推我身上,我岂不是忒冤枉了些?”
沈安怀稍稍落后耿氏一步,垂头不语,她才不会出头,骨肉至亲相煎何太急。反正她不在场,不知缘由,扯不到她身上去。她本来就是不想来,但母亲说有好戏上演,硬是拉着她往来自阁这边走。
“也对。”耿氏抬手,让丫鬟重新将李大夫请来,“记得同李大夫说清楚,大夫人不是质疑他的医术,完全是一片慈母之心,忧心孩子。”
沈安意彻底慌神了,锦被下面的手出了层层细汗。她自以为是一招绝招,其实不料演技生疏,反而将自己的愚蠢,暴露在人前。
沈安意目光矍矍,惊惶四顾,求助似地看向李姨娘,却只能看到她对她露出失望透顶的表情,这下瞒都瞒不过去了。
耿氏是谁,就算沈原木后院有好几个妾室,她依旧稳坐正妻之位,还一连生了三个孩子,后院当中就属她一人生得最多。没点手段,早被花姨娘或者是玉姨娘给拉下来了,不会坐到这时。
阿宝这时候彻底反应过来了,原是沈安意诓她,就是不知沈安福是不是知道真相。阿宝真是又气又恼,真以为她脑子有问题,随随便便就能坑她?看来是因为她往日里脾气太好,对兄弟姐妹太过忍让了。
恰在此时,姜堰带着身边四个丫鬟来了来自阁,阿宝见了姜堰的身影,心中的委屈更甚了。
李姨娘心知姜堰这位表少爷来了,肯定瞒不下去,阿宝与姜堰如今都是府中得宠的人,不出片刻沈家其他人陆陆续续都会来,再不控制下来,沈安意装病的事情真会闹得人尽皆知,于是偷偷让人将耿氏支到偏厅。
“夫人……”李姨娘舍下这张脸,跪下来求耿氏,“往后夫人要妾身做什么妾身绝不推辞,还请夫人救救安意。”
耿氏侧头冷笑,“你以为我还会信你?”沈安意的小把戏她没有当面戳穿,就是看李姨娘能忍到什么时候求她。要李姨娘真有本事,就不会失宠了。再不济,失宠之后同花姨娘学习,凭着孩子再东山再起。可惜,没那个本事,还想学人家用心机,平白让人看笑话。
李姨娘是因为花姨娘才存在,那时花姨娘刚生下大哥儿,而耿氏还怀着孕,耿氏怕花姨娘动手脚,收了李姨娘进后院牵制花姨娘。
可以说李姨娘虽为沈原木的女人,但却是十分听耿氏的话。
耿氏指哪儿她打哪儿,给她了她就拿着,除了沈安意这个孩子。
当初进了沈原木后院为妾,李姨娘就明白男人不可靠,更不想被困于高墙之下孤独终老。是以即便她靠着耿氏得宠,再让花姨娘失宠,心中也是不安,没有孩子在后院始终没有立足之地。
后来她竟然被花姨娘蛊惑,听了花姨娘的话,趁着自己宠爱正眷,向沈原木求了个孩子。到后来她怀孕爆出来不久,花姨娘也被大夫诊出怀孕,月份比她还要大时,她才明白自己是被人当做踏脚石。
可这个举动终究坏了耿氏与她的联盟,耿氏早已答应她往后稳定下来,会让她有个孩子养着,是她一手毁了。
与耿氏一样,李姨娘同是想起了往日恩怨,一着急,抓着耿氏的裙摆冲她磕头,“夫人,李氏再也不敢了,求夫人大人不记小人过,帮帮李氏,日后李氏原为夫人干牛做马。”
耿氏思及自己又收到沈安柔的书信,求她接她回家,心蓦地一软。都是做母亲的人,丈夫不可靠,只能将心思一心放在孩子身上,可惜孩子又是不争气地,不会体谅做母亲的苦心,爱惹是生非。
“行了,行了。别磕坏了额头让人认为我欺压你。”她抬手揉了揉额头,一院子的破烂事,“这次是你欠的我,可别忘了你的承诺,我很快就能够用得上你。”就算心软,该要的好处,耿氏不会忘记半分。
“愿听夫人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