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宝没骨头似的斜斜歪歪坐在软塌上, 到目前来看, 所有人不仅对她小心翼翼,而且还有求必应。使得她因为与沈安福而产生的颓然情绪, 一扫而尽。
唯一让阿宝不满的就是,至今为止现在屋里都没有再放一面镜子, 她喝药后还是要吃蜜饯,不能如同表哥那般望笑生甜。
小糖走了进来, 与一直守在阿宝身边的小葫对视一眼,然后站在床边禀告,“小姐, 老夫人身边的怀巧姐姐过来了。”
见小糖说怀巧来寻她,阿宝手指动了动, 在思考着是否让人进来。
一旁的小糖也不催促,低眉顺眼的等着阿宝的吩咐,小冰被罚是不曾看好,小姐, 但是主子就是主子,即便如今年幼, 做下人的也不能左右主子的决定,更不敢擅自替主子做主。
阿宝想着毕竟是祖母身边的人, 见都不见一面仍旧是不妥, 道:“小葫, 带她进来吧。”
“是。”小糖领命出去。
不多时, 一个上身穿青绿色云纹衫, 下身着蝴蝶裙的妙龄少女,领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走了进来,两人一同冲着阿宝行礼,“奴婢给宝小姐请安。”
阿宝此刻已经坐起来,靠在白底红色锦鲤锦锻的大迎枕之上,懒意洋洋的道:“怀巧姐姐起来吧,不用多礼了。”
“谢宝小姐。”怀巧俯身,暗自松口气。
还记得前段日子,宝小姐得了风寒,她来劝宝小姐喝药,当时宝小姐一张小脸皱得跟揉成团过的宣纸似的,差点没哭出来,甚至最后在她走时,厌厌的说不要再见她。
虽说她今日来不是监督宝小姐吃药,但是也是来给宝小姐送东西的,生怕阿宝想起这件事情来,让她又带着东西回去了。
阿宝终于发话了,“你昨日才来见过我,为何今日又来了?”
怀巧既是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肯定是奉老夫人之命过来,再顺势监督她将药一滴不落的喝下去。阿宝就是知道才故意这么问,虽说都是为着她着想,让她身子快点好起来,可她真心讨厌那股子药味。阿宝的鼻翼不自觉翕动一下,还未到吃药的时间,她便开始觉得满嘴的苦涩药味。
怀巧垂头,恭敬的道:“宝小姐伤未痊愈,老夫人很是担忧,奴婢这不是奉老夫人之命特意来看宝小姐的?”
说完之后,之后怀巧连忙转移话题,让后面的小丫头将东西拿出来,道,“这是老夫人让奴婢带过的,有五福空竹、香红木七巧板以及金玉九连环。”
阿宝瞧了一眼托盘上摆放整齐的三样东西,她虽是想要什么有什么,但是只有一点,不准随意下床走动,如今被困在床上抖不了空竹,不过七巧板和九连环却是可以玩玩。
心中如此想着,但阿宝嘴里却是嘟囔着:“祖母这是把我当孩子哄嘛。”
阿宝眼睛直直的看着小丫鬟手中的托盘,小冰会意上前接过。
小丫鬟听闻阿宝抱怨,还以为阿宝不喜这几件小玩意,小糖要从她手中接过时还有些愣神,不过房间里的众人似乎早就习惯了阿宝一边嫌弃,一边将东西收下的模样。
怀巧舒心一笑,总算是将东西安生地交到宝小姐手中,“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阿宝一怔,发觉怀巧不是来督促她喝药的,当即小手一挥,“走吧,走吧。”能够不被人管着喝药,最乐不可支的还要数阿宝。
怀巧在出世安院时,恰巧碰见姜堰身边的浅月过来,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反正阿宝生病时府中各人时不时都会送东西归来,怀巧也并未多想,带着小丫鬟离开了。
阿宝瞧见浅月过来,脸上喜意愈甚,“表哥也送东西过来了吗?”
“正是公子命奴婢过来送东西予宝小姐。”浅月将木盘奉上。
阿宝一瞧,脸上喜意顿时减半,“《大秦词注》?”
浅月无言,她带来的可不就是主子所用的《大秦词注》,上面还有不少主子的笔记,主子平日里爱不释手,结果说送宝小姐就送宝小姐了。
阿宝不满地嘀咕,“说好的话本子,怎么是词典?”
这话浅月倒是能够搭上,恭敬的道,“公子的意思是您需得将字认全了,才能看懂话本子。”
阿宝小脸一红,那日她缠着表哥写他的名字,她却是不识得姜堰的堰,便随口说了它的边旁,“不过是不认识他的名字,现在不是知道了吗?男子汉大丈夫,未免忒小气了些。”阿宝故意此般说着,就是想浅月能够将话传回去。但她没必要为难一个丫鬟,伸手接过《大秦词注》,让浅月退了下去。
沈图南刚到门口,恰好听见阿宝愤愤不满地声音,随口取笑道:“阿宝,你是不是将‘姜堰’读成‘姜土’了吧?”
阿宝脸色越发的红了,嗔怒地看了沈图南一眼,才对沈图南道:“你怎地来了。”阿宝被沈图南言中,对着沈图南说话的口气好不到哪里去。
“哥哥来探望妹妹一眼,可不是天经地义吗?”沈图南讨好一笑,“方才我取笑你,是我不对,你莫要放在心上。”
先前阿宝本来就因为得了风寒生病,身上的肉都掉光了。好上没多久,又再一次受伤。喝着苦涩的药,让阿宝食欲不振,小脸已经瘦出尖下巴来。若再因他的话气了身子,爹娘只怕要削了他。
阿宝一仰头,不愿看沈图南,“哼,我是那么小气的人吗?同你置气别伤了自个儿的身子。”
“好好好。”沈图南忙点头,一副阿宝说什么他都依着她的模样,随后为了转移阿宝的视线,故作神秘地向阿宝道:“我这还有一件事情要同你说。”
“何事?”阿宝靠在软枕上,整好以暇地看着沈图南,一板一眼地说着:“阿宝洗耳恭听。”
阿宝回答得利落,沈图南反倒不好如何开口,最后斟酌再三,用了最简洁的话告诉阿宝,“沈安福病了。”
谁知阿宝只是满不在乎地来了一句,“关我何事?”顺便冲沈图南翻了个白眼,从沈安福对她说那番话开始,她和沈安福就再也没有姐妹可做。
她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不将那日她们二人所说的话同旁人讲,想必那番话传出去,不说玉姨娘了,即便是沈安福,在沈家都不会如现在这般自由舒坦。
“如此便好,你若是闷了,便叫人去唤哥哥过来,哥哥陪你,或者去隔壁的扶云院烦你表哥也行。”
沈图南指了指隔壁,笑着对阿宝道:“你表哥先前未得祖父命令,私自跑出书社,惹恼了祖父,最近一段时间可都忙着完成祖父罚他做完的任务。”阿宝去吵闹一番正好,谁让姜堰犯错,使得读书的几人都受了罚,惹了众怒。
“好笑吗?”阿宝一推沈图南,不知是因为他笑姜堰,还是想到了自己的遭遇,“只会幸灾乐祸,我只能躺在床上,你是不是也偷笑了?”
“天地良心,我哪里敢。”沈图南双手高举做投降状,跑开了去,“今日便不监督阿宝喝药了,阿宝要乖。”
阿宝原本还因为不曾打到沈图南而恼羞,一听往日管得甚是宽的沈图南今日不管她,便就此算了,沈图南爱干嘛去干嘛去。
相比于阿宝时不时可以收到府中人的慰问,弄玉阁要清冷得多,除了沈老夫人与耿氏第一次送了些东西外,再没有人进弄玉阁。
玉姨娘捧着药碗,小心地哄着沈安福,“阿福,快些将药喝了,喝了药睡一觉,起来之后病就好了。”
“是安福不争气,让姨娘担心了。”沈安福苍白着脸色,虚弱地道。
沈安福的神情看着有些恹恹的,但她自见到玉姨娘之后,便一直强撑着打起精神讲话,看得玉姨娘心一阵阵的疼。
那日陈双儿被官府府衙带走的前后,沈安福全都看见了,彻底地被吓了一条,如今只要她闭上眼睛,陈双儿拼命挣扎,不愿离开的模样历历在目。
沈安福终究还是没有见过大世面,生怕陈双儿会连累与她,也让她去衙门走上一趟。即便好几天过去了,她半点事情都没有,但还放不下心。每天只能够靠着安神药才能够入睡,每次不过一个时辰又会被吓醒过去。
玉姨娘见到沈安福额头上又冒出层层细汗,心下立即一紧,赶紧拿湿帕子替沈安福擦拭,“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咱们家阿福是一顶一好。”玉姨娘先前唤沈安福为‘阿福’,沈安福却是自称‘安福’,只可惜玉姨娘不曾听出来,仍旧唤沈安福为‘阿福’。
沈安福扯着嘴角,露出个笑容,就着玉姨娘的手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