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地火间里的温度直线上升,林岩因高温和紧张便出了一身的透汗。老汉微微一笑递过一个葫芦道:“小哥,来尝一口。”
林岩接过抿了一口,却差点喷出来,原来那并非他想的凉水,而是一葫芦烈酒。他强忍着咽下去,只感觉一道火线穿胸而过,仿佛整个身体都在燃烧一般。
老汉哈哈一笑:“并非老汉有意调理你,而是这江流之火中蕴藏太多水汽,若不用烈酒祛除,怕你出了地火间便会淤塞经脉,严重的还会大病一场。”
见地火已经稳定,老汉便抬手将几片寒玉一同抛入火中,只是转瞬间那寒玉便被烧得火红,同时有淡淡的烟气逸散出来。
随着寒玉在地火当中不断翻滚,体积也在不住缩小,最后竟然变成了几个鸽卵大小的火红圆球。就算林岩这个门外汉也已经看出了分别,起初寒玉被熔炼之时,里面斑杂一片,现在却纯净的仿如透明。
老汉运足法力,让几颗寒玉珠子飞速旋转,同时大喊一声:“小哥,要炼制什么现在正是时候,还不快快动手?”
话音一落,顿时地火被强大的法力压制住,温度也没有那般酷热难耐,而寒玉珠也停止了盘旋,只悬停半空独自缓慢运转。
林岩哪里还敢耽搁,急忙将早已准备好的符纸在周围布下炼器古阵,然后又将不同符文借助银蟾的妖力一一打入寒玉珠子当中。
随后他毫不犹豫的引动古阵,顿时整个地火间都轰然剧震,那六颗飞旋的寒玉珠竟在瞬间炼制完成。惊得老汉差点没有反应过来,导致地火失控。好在他炼器经验无比丰富,只是稍一愣神,便急忙将完成的寒玉珠取出,但那地火却猛的舔上房顶,洒下大片火雨。
老汉当即一声断喝,双手更是如飞连点,总算将所有火雨收拢一处,随后不甘的缩入地下,阴阳双鱼轰然合拢,地火间恢复了开始的样子。只是那房间中的高温仍在。
出了地火间二人都是长出一口气,老汉拿起葫芦猛的灌了一口,然后递给林岩道:“小哥用的是何种方法?竟然在瞬间炼器成功?老汉当真是闻所未闻,今天也算开了眼界。”
“这是晚辈偶然得到的一个炼制符器的阵法,据说是古代修士流传下来,我也只会依样画葫芦炼制这一种法器,其他的便一窍不通了。”林岩故意有所隐瞒,毕竟这涉及到太多自身的隐秘。
“难道是早已经失传的古阵炼器之法?那就难怪了。不过你炼器之时我感觉到一股庞大的妖气,这又是怎么回事?莫非小哥是妖修?”
“并非妖修。”林岩说着放出小合来,对方顿时化作碗口大小跳上他的肩头,老汉一见便哈哈大笑:“原来如此。”
此间事了,林岩本应告辞离开,但却突然有几许难舍,发现自己竟然对炼器之道十分有兴趣,若是没有家族负累和那些师门的恩怨,他倒是宁肯在这如意坊当中做一个炼器师。
老汉见他没有离开的意思,便呵呵一笑道:“小哥若不嫌弃不如在我这里吃了晚饭再回去,刚好老朽也有些事情想向小哥请教。”
“前辈相请怎敢推辞,那晚辈就叨扰了,刚好我也有许多炼器之事想向前辈请教,还望不吝赐教一二。”对方的话正中林岩下怀,他便欣然留下。
老汉让他稍坐,不一会便端出几碟素菜外加两碗糙米饭,从容一笑道:“如意坊今非昔比,这晚饭也只有这些素菜,小哥莫要嫌弃,来坐下吃。”
林岩也不客气,见老汉动筷,他便端起碗了大口吃起来,这一幕便又让老汉刮目相看。
“小哥家乡何处?听你口音不是次州人吧。”老汉随口问道。林岩也不隐瞒,便拿出说惯了的那套说辞应答。
“哦,原来是戎州人,出来不易啊,家里可还有什么人在?”“没有了,就连师门也只剩下我一人。”
“哎,这世道啊。”老汉放下筷子,用手一抹嘴唇,发出一声感叹:“你看我这工坊,已经破败成如此模样,你可曾想过就在几十年前,这里曾经门庭若市,多少修炼之人为求一器而不可得?可如今却是门可罗雀,眼看就经营不下去了。”
“这是为何?”林岩好奇的问道。老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些闲置已久的地火间,忧然说道:“生意变了,人心也变了。曾经的修士都希望有一把可以追随自己一生的法器、法宝,所以每一件法器法宝都是精心锤炼,用自己的魂自己的命去温养。”
“可后来,大多修士都不愿意在去花费时间研习炼器之道,便假借他人之手,将自己所思所想所求统统托付给专修炼器之人,这也无可厚非,也正因此,曾经出现了不少旷绝一世的珍品。”
“再后来,也便是现在,修士已经没有心思去想自己要什么,求什么,宁肯花上一笔钱买个现成的来用,用坏了便随手丢弃,再去买一个就是。那些法器法宝已经只是器物,再也不会被视作良朋手足对待了。”
林岩对老汉的感慨颇有几分认同,如此情景之下,没有酒却是少了些助兴之物,便随手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样肉干两坛美酒。
老汉接过他递来的酒坛一笑:“说好了请你吃晚饭,现在倒是占了你的便宜了。”随后便大方的排开封泥咕噜噜的灌了两口。
“在过去,这炼器就是修心,这养器便是养德。一件法宝用的材料再好,炼制的手段再高明,可若不精心温养也终究不过是一个器物而已,达不到心意相通。”
老汉看了看林岩,发现他听得聚精会神,便呵呵一笑道:“人老了,总是喜欢发几句牢骚,小哥怕是听烦了吧。”
“没有没有,我正听得有滋味呢,前辈教授我这些道理,我敬前辈一杯。”说着举起酒坛。
两人对饮一气,便随口闲聊起来,说到炼器林岩可说就是门外汉,而老汉却是在这如意坊中浸淫数百年的大师,自然没有什么可比,但两人却越聊越是投机。
“前辈这如意坊怎么没落到这般田地?”林岩忍不住问道。
“哎,自从这石江城出了一个宝阁之后,生意就一落千丈,大多器修见赚不到钱便纷纷离开,有的干脆投入了宝阁门下,还有的便去了别处,不过照宝阁发展的态势,怕用不了多久便将总领天下商铺。”
老汉抿一口酒继续说道:“说来说去,其实还是人心变了,没有人再愿意花费时间精力去积攒材料,去构思法宝,花费海量灵石自己打造,所以才有了宝阁的红火,这也是大势所趋。”
“以前辈您如此精深的炼器之道,总还是有人会请您打造的吧。”“你以为谁来我都会为他炼器吗?老朽虽然身无长物,但骨气还是有的,首先便是这人品,必须要正,心地必须纯良,大奸大恶之徒我绝不会理。”
“那前辈也可以自行炼制一些法宝出售,也不会……”“你是想说不会如此窘迫是吗?”老汉哈哈一笑:“我若炼制了法宝定然会有我司徒之名,若某一天此物落入奸邪手中,拿着它兴风作浪,岂不是老朽的罪过?”
“原来这老伯复姓司徒。”林岩心中暗暗记下。“前辈说得没错,自己炼制的法宝若落在一个正派手中还好,若是落入奸邪之徒手中,便是为虎作伥了。”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老汉放下手中酒坛,转过神来,突然神情郑重的说道:“老朽留下小哥却是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小哥能够答应。”
“莫非这老伯要收我为徒?定然不是,那又会是什么?难道是那炼器阵法?”林岩这古阵炼器得自血魔,所以对它有些隔阂,轻易不肯示人。
但跟老汉聊了这许久,感觉他为人豪爽,骨子里透着一股正直,虽然想到对方八成是问这古炼器阵的事,但还是答应下来:“前辈有事尽管说,只要我林岩能够做到的,定然不会推辞。”
“老朽一生醉心炼器,但却是头一次见小哥今日所施展的阵炼之法,所以想请小哥能够告知一二。”老汉说着竟然起身,郑重施礼。
林岩也赶忙站起来还礼道:“前辈礼重了,今日能得前辈襄助,晚辈已经是无以为报,这炼器阵法便说与前辈,算作晚辈的小小心意。”
于是林岩便将炼器阵法中的符文一一说给对方听,老汉当即兴奋得满脸通红,那神情竟如同一个蒙学上进的孩子。
等一切都讲说通透,已经是三更时分,老汉却还意犹未尽,但林岩却有些为难了,他原本的计划是明日便设计脱身,若再耽搁下去,怕是要误了计划。
老汉看出他的为难,便恋恋不舍的说道:“哎呀,不知不觉竟然耽误小哥到这个时候,本想留宿小哥彻夜长谈,看你这心神不宁的样子,八成是还有事,要不明日再来?我们好好叙谈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