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妖朱峰跟在小黑身后, 一副老实憨厚的乡下妖样子，就像他无数个在魔宫卧底的日日夜夜。
    懦弱无能、谄媚讨好、畏畏缩缩，这就是程序员小黑对他的全部印象了。
    他内心冷笑着，向早就确定好了的方位走去。
    “陈工，不对啊陈工。”在他即将走到预定的地点时, 突然胳膊被人一把拽住，蜘蛛妖不解地把他往身后拉, 力气还挺大, “你走错了，这边不是男卫生间的方向。”
    “没关系, 我就是去抽根烟，哪里都行。”小黑不着痕迹地将胳膊往外抽。
    “那也不行！”蜘蛛妖义正言辞, 盯着他的眼神儿已经有点不对劲了，像是在提防着什么, “这条走廊后面是女厕所啊！里面说不定还有人的！”
    说罢，他自己偷偷摸摸地探过头去瞄了一眼，又“蹭”地一下把头收回来, 挤挤眼睛，嘿嘿笑了笑，有点猥.琐。
    小黑：“……”
    他刚伸进袖口里捏住符纸的手又松了开来。
    居然担心这么一个人会识破自己的伪装, 他大概有些过于谨慎了。
    “那就算了。”小黑状若无事地换了个方向，迈步走去, “这边有个窗台是吗？我在这里抽烟吧。”
    “窗台旁边是女更衣室。”蜘蛛妖又嘿嘿嘿了一声, “我们这儿的女解说员都在这里换衣服, 身材特别好。”
    小黑：“……”
    你怎么知道？偷看了吗？
    元宝跟在他们身后，偷偷摸摸地团成团前进，越听越迷糊。
    走廊尽头不是个储藏室吗？朱富贵每天把做菜的食材放在里面，方便第二天取用。什么时候换成女厕所了？
    元宝老师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正是因为他某天去偷竹笋吃的时候被猪妖发现了，差点被剁爪。
    朱富贵一只拎着元宝的爪子，另一只手拎着寒光闪闪的大菜刀，笑得十分瘆人。
    “偷东西，嗯？”
    “熊爪没少吃，倒是从来没吃过熊猫爪，不如这次让魔尊尝尝鲜，说不定我老朱还会有重赏。”
    “别别别别……”元宝富态的身躯艰难地拗出一个双爪抱头的姿势，越发意识到了自己这个国宝在植物园内丝毫没有地位的惨淡事实。
    “我我我我我不敢了！我改！我改还不成吗？！”
    “很好。”
    朱富贵放下屠刀，命令元宝老师去植物园的竹林里挖上一百斤新鲜竹笋，挖不完不准吃饭。
    “明天魔尊的餐桌上如果没有红烧竹笋，就换成红烧熊猫掌！”他道。
    “我我我我，我这就去！”
    元宝老师奔向竹林，四爪连刨，埋头苦干，把自己挖成了一只浑身漆黑的矿工熊猫。
    回忆起往事，元宝老师颇感辛酸地拿爪子抹了抹黑眼圈。
    唉，要不是他挖竹笋的技术娴熟，恐怕就不会有今天这个立功转正的机会了，可得好好珍惜。
    就在这时，他看到蜘蛛妖背在身后的手上，暗暗地做出了几个手势。
    “这是什么意思？”元宝有点迷糊。
    还好，他的手机正接通着和牛总的视频通话，元宝老师看不懂朱峰的手势，牛总却一目了然。
    “挖。”牛总道：“从储藏室的位置往下挖。”
    蜘蛛妖的手又向右指了指，比了个方框，握成拳，向下一压。
    牛总道：“还有右侧的窗台，底下有东西！”
    “元宝，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牛总和蔼又严厉地鼓励道：“一旦破坏了这个妖口贩子的阴谋，我和园长说，给你奖励，让你戴大红花！”
    “能做到吗？”
    “没问题！”想到自己肩上挂着碗口大的大红花，成为正式工，大摇大摆地走在植物园里的情形，元宝整头熊猫都飘了，拍着胸脯承诺道：“不就是挖东西吗？我最擅长了！一晚上挖一百斤竹笋都不在话下！”
    说干就干，他颠颠地跑到储藏室门口，锋利的熊爪向下一插，切豆腐一样深入地面好几寸，拔.出时带出大块的水泥混凝土。
    四爪连刨，土屑乱飞，元宝老师一头熊就抵得上一个拆迁队！
    牛总欣慰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打着小算盘，以后植物园扩建时怕是可以少请几个民工了。
    不愧是他们魔宫的熊猫，有干劲！
    ·
    走过走廊，绕过转角，避开了蜘蛛妖口中的“女厕所”、“女更衣室”、“女澡堂”，小黑在一间宿舍门口停下了脚步。
    “这里。”
    蜘蛛妖：“……”
    好吧，这下他没什么好说的了。这是大灰狼妖灰灰的宿舍，鉴于灰灰一向标榜自己是个真汉子纯爷们，里面还挂着汗衫短裤拳击手套呢。
    他就算眼瞎了也不能说这是个女宿舍。
    于是蜘蛛妖当先一步，推开门道：“您请。”
    他还从桌子上找了个纸篓给小黑当烟灰缸。
    可以说是十分谄媚了。
    小黑走进宿舍，将门关上。
    他手一晃，袖口中一张符纸无风自燃，纸灰落在地面上，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符字，只一闪，便消失在地面上。
    “哎，陈工，”蜘蛛妖目光一动，转过身去，踩在纸灰落下的地方，拉着小黑的胳膊情真意切地劝道：“不要随地乱扔烟灰嘛，爱护环境人人有责。”
    “我……”小黑正要说些什么，突然地面一阵翻动，巨大的冲力掀开脚下的地板，猩红色的光芒夹杂着庞大的力量从地下冲出来。
    他面色一喜。
    ——终于不用再敷衍这个蠢货了！
    反手抓住蜘蛛妖，小黑手上用力，要将他推进地板上的洞里。
    “能作为真正的大蛇血煞阵的第一个祭品，你也应当感觉到荣幸了！”
    顺着他的力道，蜘蛛妖踉跄退后，脸上却不惊不慌，反而露出了一个小黑熟悉的，阴谋得逞的笑容。
    “是吗？”他说。
    小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
    另一边。
    趁着蜘蛛妖拖时间，元宝老师撅着屁股，哼哧哼哧挖得起劲，半只熊猫都要埋到洞里去了。
    挖了十几米后，突然，他的爪子碰到了什么触感不一样的东西。
    “找到了？”
    元宝大喜，用力向外一拽。
    “妈呀！”
    看清爪子上的东西，他连滚带爬地松开手，后退了好几米。
    被元宝挖上来的是一颗心。一颗浸泡在鲜血里，正在“扑通、扑通”跳动的心脏。
    心脏落在地面上，表面盘绕的血管微微鼓动，洇开的血迹呈鲜红色，正在散发着微微的红光。
    看起来十分诡异。
    牛总在视频里皱了皱眉，对没出息的熊猫妖道：“元宝，烧了它！”
    “怎、怎么烧？”
    “用你的真元点一把妖火。”
    “我我我、我不会呀？”
    “红烧熊猫肉你会吃吗？”
    元宝被吓到了，发挥出了超乎一般的实力。屏息用力憋了十几秒，熊掌里“扑”地冒出一簇手指粗的小火苗。
    ——黑白两色的。
    牛总：“……”
    现在不是挑剔这个的时候，他指挥元宝：“把妖火扔到地上。”
    心脏静静地在火焰中炙烤着，如同一枚通透的红玉，过了将近一分钟，终于无声地化为飞灰，只留下一枚莹白如玉的骨节。
    元宝看了那枚骨节片刻，控制不住地上前将它捡起来，放在自己身上。
    牛总没有阻止，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地面。
    “走吧，去下一个地方。”
    ·
    狼妖的宿舍里。
    小黑看着蜘蛛妖脸上的笑容，终于察觉到了不对的地方。
    阵法启动后的反应与他之前料想的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受到分毫反馈回来的力量。
    灰灰的宿舍正对植物园的南面，从窗口可以看到园外的景象。
    用余光瞥了一眼，小黑的血液冷了下来。
    “鹤心——”
    被藤蔓在空中抽来抽取的鹤心真人算是个最醒目的标志，在他身边，鹳心真人领着弟子们站立，虽然面色苍白，神态委顿，但都还活得好好的。
    “不可能！”小黑吼道：“他们用真元启动了第一重阵法，浑身生机都同阵法牵连到一起，应当作为第二重阵法的祭品被抽干才对，怎么可能还活着？！”
    “……原来如此。”
    蜘蛛妖点着头，叹为观止。
    看看，卸磨杀鹳，这才叫心黑来着，他先前陷害魔尊那点小阴谋和这位比起来，真不算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