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电话号码那一刻，会看向谢靖秋……或许潜意识里觉得这件事儿和谢靖秋也有关系，就那么看了过去。
    等到谢靖秋张口，苏念才察觉……自己那个眼神，竟然有些求救的意味。
    谢靖秋简单的两个字，和不打算就这么离开的动作，是不是就是因为自己刚才的眼神？
    苏念眉头紧皱，心里又开始暗暗懊恼。
    大不了不接就是，为什么要看向谢靖秋……
    电话，在苏念的迟疑中，安静了下去。
    苏念如大赦一般，心里松了口气，把电话放进口袋里，对谢靖秋道：“谢先生没事儿的话，我就先去忙了……”
    谢靖秋低着头，清脆的打火机声响起，摇曳的火苗点燃香烟，谢靖秋抬眸……一手把香烟从唇角移开，一手把打火机放进口袋，手顺势留在裤兜里没有出来。
    “有事儿问你……”谢靖秋慢条斯理开口。
    真的有事儿要问？
    苏念在心里琢磨着谢靖秋要问什么，抬头……正迎上谢靖秋注视着她的深邃瞳仁，又是一阵心悸，苏念撇开眼，暗自调节着心里的忐忑，却越调节手心越粘腻。
    谢靖秋说有事儿要问，可是半天都不吭声，把人吊着。
    金色的阳光从纱窗外进来，照射在谢靖秋宽阔厚实的背部，苏念看过去……光线强烈的刺眼。
    接连几天的大雨，让温度降到很低……即便这会儿已经艳阳高照，从窗户吹进来的穿堂风，还是带着秋天的凉意。
    苏念刚回金城不久，来的时候还是夏天，秋衣还没来得及置办，即便是衣服外面套了一层白大褂，也还是抵挡不住寒意。
    沉默中，苏念抚了抚自己起了鸡皮的手臂，想到了尤嘉欣来时也都带的夏季裙装，她想……等休假，得带着尤嘉欣去逛逛，给她添置几件新衣服，那个孩子……是最喜欢新衣服的。
    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混着阳光和香烟的味道窜入苏念鼻腔……
    随着时间的推移，谢靖秋越沉默，苏念越惴惴不安，到底是要问什么……值得谢靖秋思考这么久？
    谢靖秋变换站立的姿势，面对苏念……
    苏念紧张地抬头，小脸儿绷着，有种草木皆兵的样子。
    谢靖秋嗓音低沉：“末末好好道歉了吗？”
    “恩，道歉了。”
    关于谢末末，苏念不想过分苛责，尤嘉欣平安无事，苏念也别无他求……本身也就没打算让谢末末正式道歉。
    原来谢靖秋只是问这个，苏念想到自己刚才神经紧绷的反应，在谢靖秋看来应该很可笑吧？
    “末末今天去我父亲那里，之前的衣服不能再穿……”谢靖秋弹了弹烟灰，慢条斯理道，“末末的妈妈今天早上临时去海城出差……”
    谢靖秋话还没说完，苏念就知道谢靖秋是什么意思了，她心里微微有些慌张……她刚想到要给尤嘉欣添置新衣服，谢靖秋就让苏念帮忙给谢末末挑衣服，是不是有些太巧了？
    “想请你帮个忙，挑些朴素简单，像女孩子穿的衣服，普通的就好，我对这个不太擅长……”谢靖秋道。
    苏念：“……”
    想到刚才谢末末身上的运动装，想来……可能是谢靖秋临时买的，像是随便挑了一套最基本的女款。
    所以，谢靖秋找自己帮忙，是觉得自己穿着普通打扮朴素简单？
    谢靖秋认识的女人为数不多……在金城的更少，他身边的那些女人都是标准的名媛……随时随地出现，都是洋装高跟鞋，端着一副淑女端庄的模样，谢靖秋知道……谢末末学不来，可能还会排斥。
    倒是苏念这种简单干净的风格，可能谢末末会更能接受一些。
    “可是……我还要上班，谢末末不是一会儿就要走了，应该来不及吧……”苏念回绝的有理有据。
    “只要你愿意帮忙，我来想办法……”谢靖秋把烟蒂按灭，双手插呼出一口白烟，等着苏念回答。
    谢靖秋这话说的狡猾，还有些胁迫的味道，帽子扣的很大，不去……就是不愿意帮忙。
    毕竟，谢靖秋帮过苏念很多次，帮着买衣服只是小忙……比起江景行婚宴上，谢靖秋帮苏念准备礼服的人情，不值一提。
    苏念带着侥幸的心里问了一句：“你……怎么想办法？”
    苏念这么说，谢靖秋只当苏念是答应了，他低头，掀开衬衫袖口，看了眼腕表：“你准备一下，五分钟后，门诊大楼门口碰面……”
    苏念想问谢靖秋的办法来着……
    谢靖秋不像是会骗苏念的样子，苏念也只能当还人情，点了点头。
    ……
    五分钟后，苏念下楼，背着斜跨的单肩包，样式简单的紧身牛仔裤和宽松衬衫，里面是一件纯白的背心。
    没在医院门诊大楼前看到谢靖秋，苏念就站在大楼门前最上面的台阶上。
    眼光刺眼，苏念单手举起，挡在额头上，目光正在停车场逐排查找。
    人群中，苏念穿着打扮普通，却是最显眼的一个。
    谢靖秋在车里坐着，看到苏念从门诊大楼出来，单手拉着胸前的包带，目光四处搜寻他身影的样子，唇角含笑，夹着香烟的手按了下喇叭，苏念机灵地看过来，一路小跑。
    不知为何，谢靖秋看着苏念……想到了吉娃娃，觉得还挺像的。
    苏念拉开车门上车。
    谢靖秋夹着香烟的手虽然搭在车窗外，苏念还是闻到了车内有淡淡的烟味。
    没见到谢末末人，苏念本想问……
    “安全带……”谢靖秋提醒。
    苏念忙拉过安全带系好，她最终没问谢末末为什么没出现，也没问去哪儿，安静地坐在副驾驶。
    谢靖秋打火启动车，开出了医院。
    苏念侧头看着车窗外，道路两侧的大树，明明还郁郁葱葱的样子，秋意却随着凉风来了。
    这个时间段儿，路上不堵……谢靖秋开的顺畅。
    两人一直无言，苏念为缓解尴尬，从包里掏出手机，翻看新闻，阳光照射在屏幕上，晃眼……苏念用手挡着阳光，垂着眼睫假装专心地看着。
    “叮铃——”
    细微的短信声响起，苏念连忙把手机的音量调小，然后才点开……是陆心妍。
    ——秋高气爽，姑娘……和谢先生出去约会吗？
    这句话后面，陆心妍还配了一个贼贼的笑脸。
    苏念：“……”
    苏念本来不打算回，手机再次“叮铃——”响了一声。
    ——别用那老土的衬衫把自己裹得太严实，扣子敞开几颗，露点事业线，一定让他无法抗拒，我看好你哦！
    看到陆心妍的短信，苏念从脖子红到了耳尖儿，下意识朝自己胸前看了一眼……发现衬衫扣子上面三颗没有扣好，她克制着心跳，把衬衫纽扣全部扣上。
    谢靖秋侧头看右侧后视镜时，注意到苏念的动作……见她面红耳赤，又扣扣子的一定想歪了什么，揶揄苏念：“冷？”
    苏念摇头，越发尴尬。
    在苏念心里，她和陆心妍的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诉说心事，可陆心妍从上次和苏念坦白之后，便把苏念当成了自己最好的闺密，什么都和苏念说。
    长期接触下来，苏念也发现……陆心妍这个人有点儿小聪明，活的没心没肺，明明是个小姑娘，时不时说话带着点儿小污，其实还挺可爱坦白。
    她也在尝试接纳陆心妍成自己的朋友，苏念慢热……这是一个缓慢的过程。
    风从放下一些的车窗灌进来，吹乱了苏念的头发……苏念抬手两侧的头发别在耳后，接着低头看手机，并没有回陆心妍的信息。
    谢靖秋余光看了一眼苏念，她抬手弄发的姿态，让谢靖秋想到《菩萨蛮》里的两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苏念的手腕儿特别漂亮，纤细白皙……带着一条极细的玫瑰金色链子，阳光下熠熠生辉……衬得苏念越发白皙。
    苏念手中的手机一震，屏幕上再次显示来电，还是江家的座机。
    谢靖秋把两侧的窗户关上，见苏念还是盯着手机不接电话，疑惑，但没多问。
    苏念不好让电话一直这样响着不接，迟疑了一下，干脆侧头问谢靖秋：“是江景行家里打来的电话，我想……可能是昨天晚上江叔叔看到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想要问一下……”
    苏念的意思，像是在请示谢靖秋这个电话是否应该接，毕竟牵扯到他们俩个人。
    “接吧！”谢靖秋声音淡漠。
    接？接了说什么？
    谢靖秋没有说，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苏念又猜，谢靖秋的意思，大概是让苏念实话实说吧。
    骑虎难下，苏念回头看着手机屏幕，终于还是接通电话，语气客气：“喂……”
    她只能隐约猜到是江明怀或者是谷丽舒，却猜不到到底是他们谁……
    电话那头，长时间的沉默，让苏念垂下眸子……是谷丽舒。
    毕竟，苏念和江明怀才刚刚见过，通电话……不会这么难以启齿。
    谢靖秋打转向灯的声音很轻，苏念把手机移到耳朵另一侧……仿佛怕被谷丽舒察觉到谢靖秋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