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到来，让海边的气温低了不少。
    乌云遮蔽了天空，也让夜晚来得早了一些，一场久违的中雨，眼看着就会降临这片海域。
    如果换作从前，魏无涯会很讨厌在作战的时候下雨，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魏无涯希望这场雨持续的久一些，范围再大上一些。
    看着波涛拍岸，魏无涯突然想起了南海，以及那些日日夜夜，还有曾经不止一次向罗娜儿承诺过，可是现在变成了永远不可能完成的诺言。
    这一刻，魏无涯的心情很阴郁，就像被云层压抑的海面一样。
    这一刻之后，魏无涯心底莫名的愤怒达到了顶点，如果杀气有形有质，那一定会弥漫整个天地，变成一条狰狞的巨龙。
    乌云越压越低，云和海之间的烟雾变成实质，雨雾渐渐大了，蒙蒙细雨夹杂着拍碎的海浪，慢慢打湿了魏无涯的发丝。
    尼歌斯站在魏无涯身后，就这样默默看着魏无涯，曾经在地球保卫战中失去战友和爱人的他，理解魏无涯此刻的心情，此刻这种心情，同样也感染了他。
    尼歌斯回忆起今天清晨，和眼前的这位魏先生见面的情景，他还一直以为，魏无涯只是在正确的时间，拿到了最为完整的情报，采取了非常规的突击战术，一路穷追猛打而来，直到仔细倾听了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尼歌斯才明白，只有疯子才能战胜疯子。
    站立在海边良久的魏无涯突然转过身，看了一眼一直默默不语看着他的尼歌斯。
    尼歌斯用目光回应着魏无涯，重重的点了点头。
    “魏先生，开饭了，有新消息，他们将于二十一点到达这里。”
    魏无涯看了看手表回答：“距离二十一点还有一个半小时，吃完了，咱们演习一遍。”
    “我还是喜欢你现在的状态。”尼歌斯很想对魏无涯敬一个礼，在他的眼里，这个时候的魏无涯比谁都像军人。
    尼歌斯想了想，认真地问道：“我能知道你现在怎么想的吗？”
    魏无涯一边走，一边回答：“我只是想结束战争，从反恐战争开始，我们经历了地球保卫战，我们赢了那场力量悬殊的战争，我们的联军指挥官们，不止一次信誓旦旦宣称，一定会肃清敌人，让地球家园重归和平，可是直到今天，我们的地球同胞依然在流血牺牲，快五年了，该结束了。”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战争最大的受害者，永远都是手无寸铁的人民。”
    尼歌斯的声音略显沉重，他无法反驳魏无涯，当然他也知道，魏无涯刚才的话里，并没有表现出对各国联军指挥官的不满。
    除此之外，尼歌斯也理解各国指挥官，包括魏无涯的朋友们，这些人有他们的顾虑，他们也想攻打欧文高山基地，但他们也害怕敌人狗急跳墙，如果敌人针对大型城市渗透，针对平民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就算最终攻下高山基地，和输掉了战争没有区别。至于之前某些高层官员背叛地球，充当外星敌人的耳目，甚至提供情报，那又另当别论。
    尼歌斯知道魏无涯是聪明人，不会想不透这一层关系，否则今天上午的时候，魏无涯就没有必要试探欧洲各国情报部门的口风。
    ……
    时间指向二十一点，外面的风更大了一些，小小的雨滴从云层中降下，在空中被海风不断撕扯成细小的碎片，看上去就像雾一样，弥漫了整个天地。
    疾风细雨的黑夜里格外的冷，王双军蹲在山坡上，监视着不远处的公路。
    没有人说话，除了山风刮过的呼啸声，只有阴冷和潮湿的感觉。
    王双军都不记得有多少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苦日子，最让他刻骨铭心的一回，还是当初刚进了部队，参加全军实战演习的一次，也是这样的天气，也是这种气温陡降的夜晚，冷得让他第一次怀疑人生。
    看了一眼身边的其他人，他突然感觉不那么难受了。
    当年没有既柔软又保温防弹的高科技连体内甲，也没有屏蔽大部分扫描射线的雨衣，当年是演习，如今是实战，虽然他经历过无数次枪林弹雨，但从未像今天一样，特别安心踏实的感觉，即便身边的这些人从未在战场上合作过。
    公路上没什么车辆经过，在不开启雷达主动扫描的情况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有车经过，唯一能反馈数据的东西，是这条公路上远在两公里外的交通监控器。
    突然，非常小声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一，四十，五。”
    一组数字连续说了两遍，王双军好奇的扭过头去，看向说话的那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希国第二队队长。
    那个老外很快放下耳边的手机，对所有人小声命令：“十五分钟后，离开这里，返回。”
    见王双军一脸疑惑，刀子在他耳边小声解释：“一个目标，时速四十迈，预计五分钟之后经过。”
    王双军反问：“这是欧洲特种部队通用的暗码？”
    刀子摇摇头回答：“不是，是魏先生和尼歌斯商量的暗语。现在就等着吧，一会儿就可以回去了。”
    王双军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
    第二队汇报参数，并请求是否攻击，那边的尼歌斯肯定下达了不攻击的命令，否则不会下令十五分钟后离开并返回。
    可是当他想明白之后，不禁有些愕然，既然刀子都知道，那肯定知道更多的计划。
    王双军正打算问清楚，远处一束灯光照亮了路面，让他的注意力立刻回到了山坡下。
    虽然在雨幕的遮掩下有些朦胧，还是能看清楚那是一辆慢慢减速，正在进入弯道伏击区的军用卡车。王双军透过红外显示仪，看见只有驾驶室里的两名敌人，如果之前的命令是伏击，他可以肯定，根本没有射击的机会，就会被狙击手完美拿下。
    谁也没有动，就这样看着装有篷布的军用卡车，低速通过了s形弯道，慢慢消失在道路的另一头。
    安静重归山林，在等待了十分钟之后，第二队的队长下达了命令。
    “我们离开这里，回到第一目标点外围。”
    王双军站了起来，靠近正往山下走的刀子。
    “龙泉，后续的计划是什么？”
    “你不是知道嘛，在直升机上你都说过了。”刀子想也不想随口回答。
    “我指的是详细计划。”
    “这我可不知道，只有魏先生和尼歌斯知道，你如果想知道，可以问他们俩。”刀子摇摇头，回答的很真诚。
    王双军默然，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对劲，早晨的时候，他跟尼歌斯一起到达的海岛，一路上，尼歌斯并没有表现出有任何作战计划的样子，而且，尼歌斯同样对堡垒一样的高山基地束手无策。可是现在的结果却大不相同，是尼歌斯故意隐瞒吗？应该不是那样。
    如果尼歌斯和魏无涯会面商谈计划，那只有短短半个小时，也正是在这半小时里，魏无涯用什么计划说服了尼歌斯。
    “龙泉，问你个问题，你怎么知道，他们俩制定了详细的计划？”
    “今天早上的时候，尼歌斯在岛上的时候，你不是同尼歌斯一起到的岛上吗？”
    “你的意思是，你当时在场，那跟我说说，他们都谈了什么。”
    刀子疑惑地看着王双军，按捺住不耐烦，接着解释：“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真不知道什么详细计划，魏先生没说太多，我也不太懂希腊语，如果不是看着地图和魏先生的手势连猜带蒙，我跟你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反正尼歌斯同意魏先生的作战计划，看尼歌斯的脸色，应该是十拿九稳。”
    王双军郁闷了，如果当时没有睡着就好了，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
    与此同时，海边村子内。
    魏无涯站在二楼黑暗的房间里，看着远处的海面。
    敲打房门的声音传了进来，魏无涯回过头看了一眼敲门的人，和他猜测的一样，来人正是尼歌斯。
    “还没有联络消息，自从他们的船下潜之后，海面雷达和卫星，都找不到他们，我想他们应该是晚点了。”魏无涯的声音有些怪异，谈吐间，脖子上的设备指示灯也在明暗交替。
    尼歌斯：“魏，地面上接应的敌人，五分钟之内会到达。”
    魏无涯点点头，就当他准备回答尼歌斯的时候，面前的民用电台传来了清晰而简短的外星语。
    “呼叫，三分钟后到达，接应车到了吗？”
    “为你们开启导航指引。”魏无涯说完这句话的同时，地下基地里的特战队员按下了导航信标。
    “阿齐兹，炎华松要求码头登陆。”
    “反对要求，一会儿有惊喜，请配合。”
    魏无涯说完，对方也沉默了，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
    魏无涯和尼歌斯沉默不语，谁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配合，这将成为一个变数。接下来的时间不多了，只能随机应变。
    沉默了近一分钟，魏无涯率先打破沉默。
    “想办法在外面拦住卡车。”
    “魏，你主导全局。”
    将电磁脉冲弹的起爆遥控器递给了魏无涯，尼歌斯转身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