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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仪到才人,中间还隔着婕妤和美人。
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升上去的位份,一朝被撸回起点。
邓昭仪眼前一黑,险些晕死过去。
崔公公让人及时掐住她人中。
邓才人醒来后,痛哭不止,直呼自己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敢再犯,求光熹帝收回成命,不要废了她的位份。
光熹帝始终阴沉着脸没有松口。
邓才人到底还是不了解这位帝王。
倘若他膝下子嗣绵延,今日发生的事倒怕还有转圜的余地,可赵熙是谁?不仅是长子,还是光熹帝唯二的儿子之一,更是光熹帝心中早就属意的储君人选。
后宫佳丽三千人,随便打杀几个压根没有影响,而赵熙身上一旦有任何意外,那不仅仅是帝王的损失,还是赵家江山的损失。
一个膝下无所出的昭仪和一个被朝野上下称颂赞扬的优秀皇子,帝王会选谁,都不用过脑子想。
邓昭仪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人已经处在冷宫。
她看着四周破败的宫殿,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想到自己一时鬼迷心窍去跟皇后同流合污,肠子都悔青了。
……
邓昭仪被打入冷宫没多会儿,苏皇后带着薛银欢出现在乾清宫。
已经通过线人知道了乾清宫之前发生的一切,苏皇后聪明地避开能触怒帝王的那个点,半句没提大皇子,只说邓才人要将薛银欢送去慎刑司的时候,她碰巧路过将这姑娘给保下。
邓才人不依不饶,闹到坤宁宫,非要她这个当皇后的给个说法,当时薛银欢受了伤昏迷不醒,她一时半会儿拿不定主意,如今邓才人被打入冷宫,薛银欢的小命算是保住,她特地带着薛银欢来叩谢隆恩。
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此时此刻,就算是光熹帝让人去查,能查到的也绝对是苏皇后救了薛银欢。
苏皇后说完,眼神睨向一旁的薛银欢,“还不快跪谢皇上的救命之恩?”
仍旧处在茫然状态的薛银欢屈膝跪下去,忍着小腿上的剧痛,木讷地谢了帝王。
光熹帝眯眼打量她,“你是庆嫔的侄女?”
薛银欢颔首,说是。
“你入宫来做什么?”
大皇子就快满十五岁,某些宫妃为了争宠想从赵熙身上下手,前些日子入宫来玩的女孩儿就有好几位,这些事光熹帝并非一无所知,之前不是不管,而是相信自己亲儿子的定力,绝不会轻易被那种女人蛊惑。
可现如今事情都闹到这一步了,光熹帝不得不有所防备。
薛银欢低垂着头,如实回答,“姑母前些日子受了风寒,臣女是入宫来侍疾的。”
“巧了。”光熹帝说:“还有好几个跟你一样年纪的姑娘也这么说。”
薛银欢:“……”
有生之年头一次感受到什么叫越描越黑。
别的宫妃带娘家人入宫,或许有接近讨好大皇子的意思,可她真的是因为姑母病了入宫来侍疾的。
她打小没娘,姑母对她而言,那就是生母一般的存在,“生母”病了,自己一个做女儿的来尽孝,有什么错吗?
知道掰扯下去对自己没好处,薛银欢索性选择沉默。
光熹帝打量完薛银欢,又看向赵熙,“熙儿,你觉得这位薛姑娘如何?”
赵熙没看对方,修长的手指在茶盏上细细摩挲了下,语气显得漫不经心,像在随意点评货柜上的某件物品,“刚来没几天就能被人设局闹出这么大动静,皇城是个需要带脑子才能长久生存的地方,她或许并不适合。”
这嘴巴毒的,都快赶上宋巍了。
八成,是被宋皓给磨练出来的。
光熹帝嘴角一抽,望向薛银欢,果然见对方面上露出几分不自然。
薛银欢何止是不自然,她心里气得要死,若非这里是皇城,若非对方是皇子,她少不得要跟他好好说道说道。
她没脑子怎么了?他管得着吗?
苏皇后站得尴尬,听光熹帝问大皇子对薛银欢的看法,试探着问了一句,“皇上是不是准备给大皇子选妃了?”
光熹帝反问回去,“怎么着,你苏家还有女儿?”
丞相一废,外戚势力直线崩塌,光熹帝有了臣子宋巍和儿子赵熙这样的左膀右臂,无需再忌惮苏家,以前还能维持着表面上对苏皇后的客气,现如今连装都懒得装了,苏皇后但凡有点不当的言论,光熹帝就直接怼。
哪怕是夫妻,男人是帝王,男人说什么,苏皇后都只有默默忍下的份。
当下还得陪着笑脸,“皇上说什么胡话呢,臣妾娘家就没打算过再送女儿入宫。”
光熹帝嗯一声,“还算你们家有自知之明。”
苏皇后:“……臣妾的意思是,大皇子若真要选妃,还望皇上提前告知,起码得让京中各府有个准备。”
除了试婚的宫女,光熹帝压根就没有想过提前给赵熙选妃,他一手栽培出来的儿子,优秀了那么多年,不能一朝栽在女人身上。
故而选妃一事,需要格外的慎重,光熹帝至今还没考虑好。
“行了,这里没你什么事儿,带着人退下去吧!”光熹帝烦闷地摆摆手。
屈膝行了一礼,苏皇后告退,薛银欢跟在她后头,走到门槛边的时候,忽然转过头。
正巧少年皇子抬头,两人目光相撞。
虽然他并没有看她多久,刹那就移开视线望向别处,薛银欢还是清楚地看到了那双眼睛,跟她在古槐树下见到的一模一样,淡到让人觉得凉薄。
她甚至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没有心,连对亲人都不会有感情。
——
事情没办成,薛银欢这颗棋子失去了作用,苏皇后对她再不复先前的耐心,随意打发她,“本宫已经让人去咸福宫报信,庆嫔很快就会来接你。”
薛银欢很想问一句,之前明明答应了不让庆嫔知道,为什么转眼就翻脸,可对方是母仪天下的皇后,她没有那资格质问,只能轻轻嗯一声。
没有再跟着苏皇后回坤宁宫,薛银欢拖着受伤的那条腿,朝着咸福宫方向去。
才走了几步路就见庆嫔带着人急匆匆往这边来,当见到她走路不便,心疼得眼圈泛了红,“我不是让人送你出宫吗?怎么突然变成这样了?”
“一言难尽。”薛银欢简单用四个字概括,表示自己不想多说话。
庆嫔多少看出来她心情不快,没再耽搁,让人上前来背着薛银欢,将她送回咸福宫养伤。
躺在床榻上,薛银欢没听进去姑母说的什么,她脑子里全是那句“皇城是个需要带脑子才能长久生存的地方,她或许并不适合”。
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气到肝疼。
更可气的是,不管对方说什么,她绝对不能还一句嘴。
“姑母,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那么毒舌又自负的人?”薛银欢语气愤愤,“他一开口,好似除了他自己,旁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庆嫔只当薛银欢是糊涂了,忙伸手探探她的的额头,“这也没起烧啊,怎么净说胡话呢?”
薛银欢的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直挺挺地躺着,只有嘴唇偶尔翕动,“我好歹也是礼部尚书的孙女,纵使平时娇生惯养了些,总不至于就变成没脑子的蠢货了吧?”
“哎哟我的好闺女。”庆嫔这下是真急了,“你这到底说的什么呀?”
薛银欢眼珠子斜了斜,望向庆嫔,“姑母,你觉得我蠢吗?”
“你这丫头,我是你姑母,怎么可能觉得你蠢?”
“我今天被人骂了,那人骂我没脑子,变相说我蠢。”
哪怕身份悬殊注定她不能反抗,薛银欢心里还是过不去这个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