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九看到他的表情心里已经有数了，冷清的神色没有变，只是睁大眼睛空洞的看着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孩子，不能留，是不是！”
    医生轻叹，将报告递给她，“我已经尽力了，只是找不到孕囊，确定为宫外孕。”
    他的一句话直接的将林九打入地狱，万劫不复……不复……
    一时间心如刀割，剧痛近乎让她差点昏迷过去；手指紧紧的掐着沙发，故作镇定的开口：“如果我不拿，会怎样？”
    “四个月左右，你会大出血，孩子依旧保不住，你可能还会有生命危险。”医生坦白的回答她，这样的病例他之前接触很多，最后只有一种结果，孩子拿掉，保大人平安。“我劝你还是尽早拿掉孩子，对你的身体比较好。之后在好好的调理身体，还是可以再怀上的。”
    “可能性有多大？”林九忽然抬头，冷冽犀利的像是要将他解剖了。
    “这……”医生迟疑了下，面色为难道：“百分之四十。”
    呵，连一半的机会都没有。林九面色苍白，憔悴，单薄的好像随时会昏倒……
    “林小姐……”
    林九深呼吸一口气，强忍着心绞痛，手指颤抖的从自己的包里拿出自己的身份递给他，“立刻帮我安排手术……”
    既然怎样都留不住，倒不如果断的放弃，省的多拖一天就多一份不舍。
    医生点头：“好，我立刻为你安排！”
    他伸手接身份证时，林九一只手拿着身份证，另一只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肚子，拿着身份证的手怎么都舍不得松开……
    无数次她都在心里偷偷的奢望，这个孩子是幸运的，他是可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只是想不到……造化弄人。
    医生用力的想要把身份证拿过来，可是林九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是不放手，水眸里满载着不舍……
    这是她的孩子，她怎么能说不要就真的能不要……
    医生叹气，无能为力的语气道：“林小姐……”
    指尖的力气一点点的流失，水眸起雾氤氲，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唇瓣紧抿着。在医生无奈而肯定的眼神中，僵硬的手臂颓然的往下垂，在半空中划过寂寞的弧度，最终落寞的放在自己身旁。
    “林小姐，你稍等。我立刻为你安排……”医生没有说太多安慰的话，此刻任何的言语都无法让她的心头有一丝的温暖。
    林九呆坐在沙发上，只感觉天旋地转，眼前的场景逐渐模糊，似乎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睛里流出来，温热的覆盖在自己的脸颊上，划过嘴角时，一片的苦涩。
    麻木的手指抹了抹自己的嘴角发现湿热的液体，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哭了。
    周遭很冷，身子忍不住的发抖，那股寒意是从脚底涌上来，蔓延整个身体，每一个细胞，即便是再温暖的阳光落在身上，还是会觉得寒冷。
    薄若蝉翼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轻颤着，投下一片忧郁的光影，此刻是否应该庆幸，没有人知道，即便是伤心，也只是自己一个人而已。
    “林小姐，可以了……请你跟我去手术室吧。”
    医生再次走进来。
    林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手术室，更不知道医生在说什么，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灯光照在她的脸颊上，强烈的光刺的她睁不开眼睛，眯着眼睛隐约看到医生张合着嘴巴，似乎在说什么，可耳朵却听不到一丁点的声音。
    “我让护士给你准备麻醉药，你就当睡一会，睡醒了就会没事的。”医生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企图让她放轻松。
    因为她的表情太过麻木，眼神空洞的仿佛没有了灵魂，无论别人说什么，她都听不见。就好像一个人被丢在好看透明却冰冷的玻璃房里，明明可以看得见彼此，却听不到别人的说话。
    护士准备好麻醉剂，即将要为林九注射时，林九猛地起身，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腕，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大的快要把护士的骨头给捏碎了。
    “啊！痛！放开我……快放开我……”护士痛苦的尖叫。
    医生惊讶，“林小姐，你这是在做什么？快躺下……”
    “我不能拿掉他……”林九茫然的开口，像是对医生说，更像是对自己说的。
    “林小姐，你必须尽早接受手术，这样才能保住输卵管，以后才能……”
    “如果注定要死，至少让我陪他一起死，让他死在我的身体里。”林九发疯的吼了一句，一把推开护士，下床抓起旁边自己的包，身份证，手术同意单一股脑的塞进自己的包里。
    “林小姐……你不能走……你这样做太危险了。”
    医生和护士企图阻拦她，只是她什么都听不进去，任何人任何事都没办法阻拦她的决心。
    林九推开他们，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狂奔到停车场，立刻上车离开这个冰冷充满绝望的地方。
    她做不到，做不到亲手扼杀了自己的孩子。
    这是她和凌玖月的孩子。
    泪水在苍白无色的脸颊上泛滥，双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脚下已经将油门踩到低，疯狂的在公路上飞驰，惊吓坏过往的车辆。
    没有人可以诉说，没有人能告诉她究竟还能怎么做，在这个时刻。
    车子停下，林九抓着包匆匆的回家，开门，包放在鞋柜上，没放稳，直接摔在地上，东西洒落了一地，她没有理会，直接奔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双手捧水洗脸，洗去那一脸的泪痕，洗去那一脸的绝望与无助……
    沉静在悲伤里的林九，并未注意到寂静的房子里多了一抹身影，脚步无声无息的走到玄关处，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指尖拿到手术同意单看到签名处，娟秀的两个字“林九”赫然映入眼帘，整个人僵硬了……
    林九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的人，不在冷静淡定，脸颊上全是水渍，用毛巾擦干水珠。想到自己偷偷跑出去，此刻斯蓝他们一定担心的不得了，应该给他们回一个电话。
    转身走出洗手间，只是看到站在玄关处时的身影时，她一怔……
    “玖月……”林九不由自主的出声，视线落在他手上的那张单子时到咽喉处的话语嘎然而止，脸色遽然变了变。
    原本应该还在临市的凌玖月，怎么会突然回来，手里拿着她要做人流的手术单……
    他，知道了。
    他全都知道了。
    林九双眸泛着气雾，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话，即便孩子在自己的身体里，可是迟早，离开是迟早的事……
    凌玖月的神色异常的平静，手指紧紧的捏着手术单，青筋若隐若现，嘴角噙着似笑非笑的弧度；眸光看向她时，明暗不定。
    “你到底还是不要他了。”
    林九抿唇想要说话，可千言万语到了唇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的让林九心里发颤……
    白皙修长的手指骨骼分明，他镇定的将手术单折成了纸飞机，往林九面前轻轻一松，声音一如继往的平静，“原来不管我怎么努力，让你怀上我的孩子也没用。因为从一开始你就没想过要和我有一个孩子。只是，我很好奇……你既然连嫁给我都愿意了，又为何不愿意有孩子？原因是梁默阁，或是你根本就没想过要和我走一辈子。”
    “只要没有孩子，你想走随时都能走；一旦有了孩子，此生你就被束缚了？嗯？”
    这就是凌玖月，无论他有多生气，有多愤怒，总能用最平静的语气，态度来诉说，好像一切都不关他的事。
    不是，不是这样的……林九心里疯狂的呐喊，她说过的，嫁给他就没想过要和他离婚，没想过再跟别人，怎么会不愿意为他生宝宝。
    纸飞机在半空打了一弯，可最终还是轻轻的落在了林九的脚边……
    “我真的很好奇，如果你实在不想生，我也不会勉强你；为什么要答应我，却背着我偷偷的吃药避孕？我从来都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不是吗？你宁愿糟蹋自己的身子，也不愿和我说实话，这是为什么？”
    林九悲伤的眸子猛地一怔，下意识的开口：“你早知道我在吃中药？”
    虽然吃中药没有特意告诉凌玖月，但也没有刻意的去隐瞒他，只是没想到他早知道了，却一言不发……
    脑子里闪过医生的话，水雾朦胧的双眸写满了不可思议，看着他，不可置信，“你早知道了，你刻意调换了我的中药。”
    “是。”凌玖月对自己做过的事直认不讳，“只是我没想到，你宁愿糟蹋自己的身体也不愿意留下他。”
    “呵……”林九莫名其妙的冷笑一声，手指紧紧的捏着自己的衣角，看着这个俊美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笑起来，心却痛的无以为继。
    凌玖月不明白她在笑什么，英俊的眉头皱起，平静的继续开口：“我给你时间看清楚自己的心，你就这样看清楚的吗？”
    林九平静的神色面对他，眼底涌上的泪活生生的被逼退，嗓子似乎被一根针扎住了，好痛，好难受，难受的好像不能呼吸了。费劲了全身的力气，好像是在喃喃自语，声音是那般的平静与悲凉。
    “凌玖月，你一直让我学习相信你，可原来……原来由始至终你都没有相信过我。”
    凌玖月眸光复杂，上前一步，想要抓住林九时，没想到她会往后退，敏捷的躲开他的手，让他落了空。
    林九看着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真正的了解过他，即便夜夜同床共枕，即便夜夜蚀骨缠绵，却没想到过他从未相信过自己。
    “你从来都没有相信过我……从没有。”如果有，你怎么会认为我不想要你的孩子，如果有，你怎么会忘记我说过的，我嫁给你就没想过要离婚，我明明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