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侧过脸，冷冷的目光扫向白嫣然的水眸：“我说对了？”
    狭小的室内一片安静。
    顾承耀坐在椅子上，白嫣然坐在地上。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里的狼狈，挣扎。
    但是没有丝毫的同情。
    眉目冷峻，不动如山。
    四年时间，顾承耀已经改变得让白嫣然都不敢再认了。
    他早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顾承耀了。
    白嫣然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反应了，顾承耀已经知道了，并看破了。
    他清楚她的一切。
    他知道她的心计，知道她的算盘。他——
    “不，不一定是这样，我只是不知道以什么名义来找你。我——”
    她停下，不知道要怎么说。顾承耀沉默，眯着眼睛看着她，似乎是在等她自己坦白。
    “你，承耀，如果你——”白嫣然不相信，自己精心布下的局，竟然这么简单就被顾承耀看破了：“你，如果你都知道，为什么？”
    “你是想问，为什么我明明知道，却还跟着来，甚至让自己落入险境？”
    “是。”白嫣然抬起头跟他对视：“如果你明知道我的出现是故意，如果你明知道我是要算计你，为什么你要来救我？为什么？”
    “因为我欠你一次。”顾承耀说这句话的时候，脸色有些微的复杂。
    “五年前，我父母逼你离开我。你因为我，吃了许多苦。这都是我欠你的。”
    顾承耀正色，眼里一片坦荡：“所以今天，我跟那个男人赌，如果一只手，或者一双手，可以让你觉得你曾经受过的伤会好一些，我不介意。”
    白嫣然瞪大眼睛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话。
    顾承耀说，他愿意断手，他——
    她几乎要说他是特意说这样好听的话来骗自己，可是内心更清楚，顾承耀完全没有必要。
    只是顾承耀话里透露出来的另一个意思，却让白嫣然再度心寒：“你，你宁愿断手，也不愿意跟我再有瓜葛？”
    “是。”顾承耀点头：“我父母做的事情，就算是不对，我也已经没有了置喙的余地。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只能想办法弥补我内心的愧疚。但是我却永远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白嫣然脸色发白，她死命的咬着唇。
    站在那里，摇摇欲坠。她的心像是坠入了冰窖一样。
    她本来是为了演戏，将自己绑来，身上的衣服也脏了，头发也乱了。
    让她看起来是那样的狼狈，可怜。
    只是顾承耀的眼里，却没有找到一丝同情。
    咬紧了唇，她的心头恨恨的，突然就站了起来：“难道我不应该吗？”
    她的神情充满了痛苦。那些回忆，每想一次，都像是在割她的肉一样：“我不应该报复吗？我不应该来找你，不应该让你付出代价吗？”
    他冲到了顾承耀的面前，让自己跟他对视。
    她的神情是那样理所当然，那样的理直气壮：“顾承耀。你觉得你可以还我一只手？可是谁来还我的人生呢？”
    “我的人生已经被毁了，被你父母毁了。你告诉我，如果是你，你难道就不会想着报复吗？”
    从小到大的恶梦，一直不断逼迫自己向前的动力。
    她，是有理由恨的。
    顾承耀看着她激动的神情，脸上依然淡淡的：“所以，你在四年前，设计了芊芊，把她送上战离的床，让我误会她。”
    白嫣然此时是真的如看到鬼一样看顾承耀，她甚至有一度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你不光设计芊芊，你还指使露娜去勾引芊芊的爸爸，你以为这样一来，我就会跟芊芊反目。有了之前的误会在，我确实是又误会了她一次。”
    然后是无尽的争吵，因为他的不信任。
    因为他的冲动，他差点杀掉了自己的孩子。
    白嫣然差点就得逞了。
    “你——”白嫣然的身体都开始颤抖了起来：“你你你——”
    巨大的震惊让她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呆呆的看着顾承耀，她一时失去了反应。
    “你一定很好奇，如果我知道真相，为什么不找你，为什么不找你报复？”
    顾承耀眯了眯眼睛，为什么白嫣然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他们之间会变成这样。
    他不知道，此时也不想知道。
    “四年前，其实我只是猜测和怀疑。不过现在，我却得到了证实。”
    他知道，他可能得罪了什么人，那个人，不希望他好过。甚至是想让他痛苦。
    离间他跟姚友芊的感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一开始，他甚至想过那个人是战离。
    可是后来顾静婷调查的资料，说跟战离无关。
    而再调查，却没有更多的证据。露娜在他想找她问清楚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隐隐有预感，猜到可能是白嫣然做的。
    虽然不觉得她有那么大能耐，但是人的机缘跟运气，有时候是说不好的。
    但是，这四年，白嫣然都没有来找过自己。
    他又觉得不可能是她。
    如果白嫣然拆散了自己跟姚友芊，不可能忍着不出现的。
    可是，白嫣然在四年之后又一次现身。而且还是用这样的方式。
    他心里的怀疑，开始变真。为此他特意打了一个电话给尚医生，又请人专门去调查。
    等到的答案是尚医生根本没有给白嫣然治病。两个人离开北都之后就断了联系。
    但是白嫣然却是真的去念大学，甚至进申源，都是真的。
    那时他依然只是怀疑，并不确定。直到他看到那个耳环。
    他终于肯定了自己内心的答案。
    一个四年不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却带着五年前的礼物？
    如果说白嫣然没有目的，他还真找不到理由来给她解释。
    白嫣然。已经变了。
    她早不是当年那个，为了还父亲赌债。不断向上努力的小女生了。
    “嫣然，还要我继续说吗？”
    顾承耀仿佛化身福尔摩斯一样的敏锐，他的目光像是x射线一样扫在她身上。在等她自己的坦白。
    白嫣然闭了闭眼睛。此时所有的语言都变得那么无力。
    她可以否认，可以反驳，可是她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管是四年前，还是五年前。
    她的目标，确实从来不是跟顾承耀在一起。
    她不允许，她身上背负的仇恨更不会允许。
    “为什么？”
    “你呢？你又为什么？”白嫣然不懂：“如果你都知道，为什么你要见我？为什么你要来？为什么？你不报复我？”
    “因为，我不想欠你。”顾承耀的声音很冷，也很平静：“五年前，我承诺了会娶你，却失信。这是我的错。你要报复我，让我痛苦。我理解。所以，既然是四年前你对姚友芊出手，甚至让我误会她。这就当是我还你的。”
    “这一次，我为什么会帮你，也是因为，我父母对你做的事情。我不想。也不愿意欠你哪怕一星半点。”
    顾承耀的神情很真诚，他说的就是他此时内心最真实的想法：“欠情，还情。”
    “可是，我不可能会把自己的婚姻拿来当赔偿。”
    所以，他会尽可能的，还给白嫣然的一切。
    跟她两清。
    白嫣然定在那里不能动。
    空间不大，又没有空调，两个人呆在这里，其实有些闷热。
    她的额头早已经沁出一层汗。
    心里浮现出很多念头，从她决定报仇那天开始，从她决定靠近顾承耀那天开始。
    她就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报仇。
    她自认不爱顾承耀，不然不会那么冷血。
    她明明可以换一个正高起点，也更相衬的身份跟顾承耀在一起，可是她不要。
    她偏偏要以酒吧坐台女的形象跟他在一起。
    为的不光是想羞辱顾承耀，还想要羞辱顾家人。
    她不爱顾承耀，所以才会故意去挥霍他的金钱，也从来不跟他的父母接触。
    就是想让顾承耀跟父母反目。
    她才会从来不去做讨好顾家人的事。
    她成功了。
    乔心婉几乎是厌恶她，而顾承耀也一度为了她要跟父母决裂。
    她甚至以为，自己跟顾承耀一定会结婚。
    到时候她天天出现在顾家两夫妻面前，他们不是讨厌自己吗？
    那她就要天天出现，隔应死他们。
    她计划得天衣无缝。几乎就要成功，却因为一场意外，增加了这段报复的最大变数。
    她把自己当猎人，顾承耀是她的猎物。
    她冷眼旁观顾承耀在当年像个毛头小子一样陷入到了对她的情网之中。
    她以为自己是超然的，以为自己的理智的。
    可是当真的听到顾承耀说出这句话时，她却发现，她错了。
    她早已经爱上了顾承耀。不管她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
    她都爱上了顾承耀。
    所以才会这么不甘心，所以才会这么冲动，希望可以跟他再有交集。
    “两清？”白嫣然的心跳得厉害，眼眶也泛红。她突然笑了出来。
    “顾承耀，你跟我说，你要跟我两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