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他会感到遗憾吗？”
    墓地前，男人撑着伞，忽然淡淡的开口，语气不痛不痒。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说给自己听。
    “母亲到死都没见他一面，可她却从来没有恨过他，甚至希望他能过得好。”
    “如果换做是我，我肯定做不到。”
    “我不会忘记，他欠母亲很多，这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还清的。”
    朴笑笑看着面前的墓碑，眼底平静的毫无波澜。
    遗憾吗？或许会吧。但更多的应该是悔恨。
    她不太了解穆家的事情，关于穆天辰的事情，她也只是从祖母口中知道一些，但并不是很多。
    她并不是那种喜欢翻陈年旧事的人。而且，当时听祖母的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既然她已经知道那些过往对穆宇轩来说都是很痛苦的回忆，那她又何必去重新揭开男人身上的旧伤疤，强行在他的伤口上撒盐呢。
    谁的人生没有痛苦的过往呢？
    看着男人凛冽锋利的侧脸，朴笑笑不禁这么想到。
    时间快速流逝，吊唁的人纷纷离去，墓地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温度也骤然降低。朴笑笑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穆宇轩担心女人会着凉，立即吩咐手底下的人先送她回去。
    “你一个人真的不要紧么？”朴笑笑趴在车窗，依依不舍的拉着男人的手。
    “我真的没关系的，其实，也没有那么冷啦。”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又软又糯，听起来像是在撒娇又像是在央求：“你就让我陪着你吧，一会会也行的，我不想一个人先走，我不放心你呢。”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低着头，不敢看男人的眼睛，生怕男人会不开心。
    明明很冷，整张脸都被冻得通红，却还是逞强，迟迟不愿意离开。
    穆宇笑抬手抚上女人的脸颊，小声叹息，语气带着别样的温柔和深深的宠溺：“我怎么舍得让你在这里陪我受凉呢。”
    “乖，听话，早些回去吧，我一会儿就回来。”
    拗不过男人的固执，朴笑笑只得做罢，扁了扁嘴。说了声好吧，便摇上了车窗。
    看着车子一点一点消失，穆宇轩才收回视线。
    这个时候，穆氏的亲友差不多已经离开了，整个墓地，只剩下他一人。
    忽然，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起初，男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听错了。直到脚步声愈来愈清晰，他才反应过来，那并不是幻觉。
    “宇轩。”耳旁忽然响起一道沉静的年轻女声。
    穆宇轩还以为是女人又半路折回了。准备回头斥责。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来的女人并不是朴笑笑。
    虽然两人的声音有点像，但细听，还是很容易分辨的。
    “你怎么来了。”他敛着眸，徐徐转身。
    彼时，谭薇撑着黑伞，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两米的土地上。
    这应该算是很安全的距离了吧，即便被人看见，也不会被误会什么。
    谭薇心想，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宇轩，我……”
    可惜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男人生生打断：“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回去吧。”男人语气冰冷，带着驱逐的意味。
    回去？他就这么不想看见她么？
    谭薇眉心蹙起，一抹疼痛在心间蔓延开来。
    “对不起，我不该擅自过来的，但是我觉得，我应该过来送伯父最后一程，所以，我才……”她神色惶恐。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细细斟酌过得，生怕说错一个字，会惹得男人不快。
    其实她很早就过来了，追悼会还没开始她就已经到了，只是小心翼翼的躲在暗处。因为她什么都帮不了，只能一个人默默的站在角落里，没有任何存在感。
    原本，她并不打算出来的，尤其是看到男人和另外一个女人站在一起的时候。她忽然觉得那个女人好温柔，又可爱，还很懂事，进退有度。如果她是个男人。也一定会爱上她吧。
    她看见男人亲昵的抚摸着她的脸，虽然听不清男人说了什么，但肯定是很温柔的话吧。不然，那个女人又怎么会露出如此美好的表情呢。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到这里的人都走了，只剩下男人一个人，她还是不愿离开，就这么站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男人。
    男人背影颀长，笔直地站着，雨水浸湿了他的黑色西装，给他的背影平添了几分萧瑟落寞。
    她终于忍不住，缓缓靠近，一步又一步，终于离他愈来愈近。
    为什么呢，明明来之前就警告过自己，不能出现在他面前的，可是为什么，脚步却不受大脑控制了呢。
    谭薇收回思绪，哀伤的敛眸：“我知道，你挺难过的对不对？伯父突然离世，你肯定一时间无法接受对不对？难过的话，就说出来吧，我都明白的。你的所有苦衷。你的所有痛苦，只有我能明白……”
    “够了，谭薇，你该好好摆正自己的位子了。”穆宇轩厉声喝止，脸色微沉。
    “别揣测我的心思。”
    男人冷漠的眼神瞬间刺痛了谭薇的双眸，她强忍住心间的苦涩：“抱……抱歉，我忽然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场合。对不起。”
    “对不起……”
    她垂下雨伞，不停地道歉，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拭去了眼角的泪。
    这一幕，被远处一辆吉普车内的沐云朝和叶斯莹两人尽收眼底。
    “你让我过来，就是为了看这些？”叶斯莹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身体往后仰，靠在了副驾驶的椅背上。
    沐云朝没心思搭理女人，继续饶有兴致的盯着前方的两人。
    “前任和前任之间的互诉衷肠？拜托，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觉得会有几个人信？”
    即便听不清那两人在说什么，但是光看着两人之间的气氛，就知道不对劲了，看起来，男人似乎在驱赶女人，女人固执不肯走罢了，一厢情愿的戏码，根本没什么好看的。
    “有这么多闲功夫，还不如把心思放在查穆宇轩身上，万一找到把柄，事情就容易多了。”
    “你不让我对付朴笑笑，我也听你的话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忍耐。但是你怎么样也得有个限度吧，哪怕给我一个大致的时间。”叶斯莹深吸一口气，继续喋喋不休：“还有，你知不知道，舅舅最近一直给我打电话，我找了很多借口帮你缓了缓，我都快编不下去了，要是把他惹急了，他可是真的会回国，自己亲手对付那女人的，别怪我没有提醒你。”
    “我说，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