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子好痛!
这是甄承祐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他刚准备抬头,就动了那么一下,就感觉到脖子里面仿佛有一千根针扎在里面一样,一阵剧痛伴随着骨头的咔嚓声响起。
甄承祐一边抬起头来,一边用手揉着脖子:想起方才回来的时候,他本来要将安儿送回延寿宫。谁知定太妃已经歇下了。看到安儿已经睡熟了,他就想就近回琼华宫安顿好安儿。谁知刚放下安儿,安儿立刻就醒了过来,噘着小嘴缠着自己的胳膊,非不肯让自己离开。这么一个小豆丁,可真是会歪缠人,把他哄睡,竟比早起练武还累,居然这账本才看了两页就睡着了。
等等,账本?甄承祐放下了揉着后脖颈的手,看着面前空荡荡的黄花梨桌子,眸色一沉,眼中闪出了一丝杀意。手一撑桌子刚站起来,就觉得有什么从自己肩头滑落。他低头一看,只见一床薄被正落在他的脚边,他的眼神一缓,抬起头来,当他目光落在旁边的贵妃榻上时,眼中的冷意蓦地一收。
甄承祐抱着那床薄被,站在贵妃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榻上的人。
贾筱筱连帽子也没摘,就这样歪在引枕上,呼吸绵长,显然已经睡熟了。她的一只手还握着毛笔,毛笔所蘸的墨星星点点撒在她的衣服上,衣裳已经被染花了,就连腮边也有些许墨点子,看上去,竟有些像前两日教安儿拿笔时他的小脸。
甄承祐摇了摇头,目光扫过她垂在塌边的手,落在地上的账本子上。他嘴角微微勾起,弯腰捡起那个账本子:幸好这搜宫之事是自己在查,若是真的让她来盯着这件事,那……当他的目光接触到账本上面的字迹时,瞳孔猛地一缩。
这一页上的字已经填上了,工整有序。他沉心用心算了一笔,这数目和金额都能对得上。他接连翻了好几页,每一页都填好了。他算了好几个,都是对的。他直接翻到了账本最后,这本账居然都已经算完了。
自己方才只算了三四页就睡着了。平日里若是要算完这样一本账册,没有个小半天是不可能的。他瞄了一眼墙角的铜壶滴漏,这会儿已经是丑初了。他记得把安儿哄睡之后,已经快到亥正了。他的目光落在贾筱筱的侧颜上,握紧了那本账册:没想到,这丫头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甄承祐展开手中的薄被,轻轻地搭在贾筱筱的身上。当他给她掖被角之时,手指尖无意识地擦了她的侧脸。
正在睡梦中的贾筱筱眉微微一蹙,头往旁转了转。
甄承祐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手仿佛是碰到了什么滚烫的东西,猛地缩回到袖子里,握成拳头放在腿侧。然而,他的目光却仍旧牢牢地落在她的侧脸上。
然而贾筱筱并没有像甄承祐所料那样醒来,她的头只是动了动,嘴浅浅张了张,嘟哝了一句:“等下就算完了,安儿别闹。”话还没说完,她的呼吸又绵长起来。
甄承祐方才屏住的那口气这才缓缓地吐出来,身侧的手打开,手心已经有了些微汗。他抬手,轻轻地挑起她方才因为动了一下而滑落在脸上的发丝。入手绵绵软软,他将它轻轻别在她的耳后,可手一松,那发丝又调皮地滑落下来。甄承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这头发,就如同她一样,表面看着柔弱,却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呐。
贾筱筱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她翻身的时候。然后,她像是往常一样翻了个身,咚的一声就落到了地上。
贾筱筱揉着自己的后腰正要爬起来,忽然听见一声轻笑。她闪电般地朝着笑声来处看去,当看见甄承祐的时候,贾筱筱顾不上自己方才被摔得有多惨,一下子弹了起来,瞪圆了眼睛:“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甄承祐正拥被坐在床上,听见这话他掀开被子,趿鞋站了起来,扫了她一眼:“这是琼华宫的寝殿,你说我怎么在这里?”
贾筱筱回忆了一下,这才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她正要说话,就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哥哥,姐姐!你们不要安儿了吗?”
“二殿下,二殿下,陛下和娘娘还未起,奴婢先伺候您再歇息会儿好不好?”桃红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安儿呜呜呜地哭着:“不好!我要哥哥,我要姐姐!呜呜呜!”
在桃红的安抚声中,门吱嘎一声开了,安儿迈着小短腿,一头扎进了甄承祐的怀里。而安儿的身后,桃红气喘吁吁地跟着进来。
几乎是进来的同时,桃红就对上了贾筱筱的目光,瞬间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情,脸色一白,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娘娘恕罪。”
贾筱筱手轻轻地揉着自己的后腰,闻言冷冷地道:“传话,伺候梳洗。退下吧。”
桃红恭敬地应道,连忙退了出去。
贾筱筱眸子微眯,看着桃红出去的背影。当门关上的一刹那,甄承祐的声音从她的旁边传来:“桃红怎么了?”
贾筱筱回过神来,捏了捏安儿的小胖手,擦着他满脸的眼泪:“昨晚试探了一下她,感觉她有点儿怪。你说,要不要派人查查她?”
“已经在查了。”甄承祐托了托安儿的小屁股,看到贾筱筱蓦地瞪大的眼睛时,忽然心情不错,“上回的事之后,朕就已经在查你身边的人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不过,就不必再给贾筱筱说了。
还真是,走一步就已经部署好后头九十九步的权谋之王啊。贾筱筱闭上了惊讶的嘴,低低嘟哝了一声:“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那你怎么没算到我们什么时候能换回来?”
“你嘀嘀咕咕在说什么?”甄承祐问道,“在说我的坏话?”
贾筱筱立刻摇头,拍着胸脯:“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只是在感叹您太厉害了,什么都逃不过您的手掌心,没有您不知道的事。”
宫女们已经拿着梳洗的物事进来了。甄承祐抱着安儿去洗脸刷牙,闻言看了她一眼:“这可说不定。”
什么说不定?这古人说话真的是说半截留半截,尤其是这宫廷里的人,一定要让人猜才可以。贾筱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着时辰快来不及了,也没再纠结这个,自去屏风后梳洗去了。
天刚蒙蒙亮,御驾就已经出了宫门,转向了西方。除了御驾之外,太后、皇后和后宫婕妤以上的妃嫔都坐车跟着。西戎众人、各国使臣们和大荣的宗室皇亲、有头有脸的官员们以及数得上名牌的外命妇们早已在外头候着了。待御驾和内命妇的车过后,便以身份跟在后头。队伍浩浩荡荡,直往西苑而去。
西苑就在皇宫的西面,距离皇宫大概十几里的地方搭建起来的一座行苑。里头也有宫殿楼阁,但跟皇宫不一样的是,殿宇亭台皆没有宫里的大,且数量不及宫内的三分之一,但里面没有修什么花园子,倒是挨着一大片草场和湖泊,草场挨着一座山,惯常秋季的行猎会在山中。草场被辟出了一块做校场,平日里也有御林军和禁军在此操练。
这还是贾筱筱第一次来这个地方。为了表现得像自己以前经常来,贾筱筱还特意向甄承祐“不耻下问”,虽然各方各面问得很详细了,但她心中还是惴惴。不过当御驾停下来,听到外头怀王请示的声音,贾筱筱十分淡定地道:“将二殿下的座位安在朕的左手边,让兰嫔照看他。”
校场前头临时扎了一长溜的棚子。说是棚子,倒是有点儿像是大的蒙古包,只是四周都给卷了上去,一个接一个,形成了长长的棚子。众人的座位就在此处。
贾筱筱坐下后,众人这才坐下。甄承祐照旧抱着安儿坐下,丝毫不管内命妇们如何看他。贾筱筱倒是扫了一眼,头一个就点了淑妃的名:“淑妃,你有意见吗?”
淑妃连忙起身,低眉顺目地答道:“回皇上,臣妾没有意见。”昨儿个就拦了下御驾就差点儿被抄一百遍,若是今儿个敢出声,怕不是要抄一千遍?
太后眉一皱,正要说话,贾筱筱已经开了口:“昨儿个西戎公主所提议的比试,倒是勾起了大家伙儿的兴致。昨儿个第一场比试,因着场地有限,故而这武比得不甚尽兴,也没分出胜负。今儿个,就先让各国展现展现自己的拿手功夫。至于这比试最后一项,就待他们比完,最后再比,戎王,公主,如何?”
胡昭雄和胡颖自然没有意见,于是,这比武,也就正式开始了。
西戎首先站上去一个壮汉。壮汉用手捶了捶自己的胸口,拍得山响:“有人要来比比这拳脚功夫吗?规则很简单,只要把对方打趴下,那就赢了!”
“我来!”一个身影嗖的一下子冲到了壮汉面前。
贾筱筱定睛一看,只见之前被罢职的元统领,站在了壮汉的面前。目测,西戎壮汉的胳膊能有他的两个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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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承祐:想不到吧,其实我就是毛利小五郎!脖子里有再多根针都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