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千惠有些尴尬地愣在辩论席上,等嘘声淡了下去,又再厚着脸皮把话说完:“第三,我代表家长重申,无条件支持老师管教。严师出高徒,响鼓要用重锤,就好像我们常说的那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娄老师,靖和中学的老师校长们,我们拜托你们了!”
仿佛感受到四处投来的火辣眼光,李千惠讲完便急急忙忙落座。
陆西言对正方压箱底的四辩非常不屑:“真是够不要脸的,她一个人能代表多少家长的看法?”
“就是,还有家长很支持孩子参加体育锻炼的呢,像我爸妈就从来不反对我打篮球。”卫杨对这位来自本班的家长也很不感冒,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理性上,他都希望凌纪安获胜。
双方所有比赛流程都进行完毕,闫雪请评判团代表潘铭上台点评。
潘铭西装革履,自有一番大学教师的气度。他说:“今天我们在这里展开一场特殊的辩论,辩题很有现实意义。我要特别指出的是,尽管在辩论技巧上,正反双方显然都不是成熟的队伍,但是正常比赛仍然称得上独具一格。正方以一辩的主观感受展开立论,所列论据很难令人真正信服。而反方直到三辩才拿出科学实验数据来反驳,也略嫌失了先机。在策略上,正方一直围绕主题来阐述,缺乏变化,更多的只是抱怨和控诉。反方层次更丰富,其中一辩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教育目标入手,表明本方立场,二辩连消带打,在攻击对方漏洞的同时,带出全民健身计划,令人难以反驳。事实上,我们发现正方压根也没有针对反方举出的论据展开任何有效进攻。”
潘铭点评客观公正,尚骏对此颇为称道:“潘老师没有预设立场,这点很难得。”
文星也认为潘铭讲得到位:“他讲的也是我想的,但我形成不了一套体系,人家不愧是教授。”
潘铭喝了口水,接着说:“反方三辩,点出了今天他们立论的根本,从不同角度说明踢球对文化课学习没有影响,这其实是值得我们深思的问题。我们国家长期以来实行的是运动员培养和普通学生培养相脱节的模式,很多运动员在很小的时候就放松了对文化课的学习,这给他们退役以后的工作和生活带来了很大困难。反过来,在普通学校学习的学生,日常体育锻炼也受到诸多限制,高考以文化课成绩为导向的做法确实带来了学生体质下降等弊端。这也将有可能成为将来教育改革的一个方向。”
“自由辩论阶段,本该是妙语连珠、高潮迭起的一个环节,可是双方都没有表现出合格的辩论技巧,互相叫骂,显得像是泼皮无赖在无理取闹,场面令人失望。相比之下呢,反方的盘问和回答更有针对性一些,尤其是后面提到了大禹治水的故事,疏和导的关系用在这里十分贴切。反方四辩总结陈词,承接了本方在前面的辩论逻辑,以更直接的实例来证明踢足球完全不会影响文化课学习,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信了。文无第一,武无第二,高考成绩姑且不论,至少在如何开展校园体育运动上,靖和中学大可以向圣心中学取取经。正方四辩的发言,怎么说呢,与其说是在辩论,不如说是在进行机关里的讲话,而且是质量很粗糙的讲话,这也是本场比赛他们的一个缩影。我不得不重点提出,正方在比赛里面使用了太多粗俗不堪的语言,在主席提醒之后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发展到人身攻击,这是非常不可取的。”
听到评判团代表这么说,正方四人眼神都有点飘渺。
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的正式比赛,不是他们撒野闹事的地方。
潘铭最后总结道:“这场老师、家长以及学生之间的辩论赛之所以能够举办,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如何合理开展校园体育运动,不仅是在座几位,而且是全社会普遍关切的话题。辩论赛不是建立空中楼阁,表演个人秀,而应该切实为社会问题提供解决思路。从这个角度讲,本场辩论赛还算是成功的。经此一战,学校、老师和家长都可以想想,该为国家培养什么样的人才,学生也可以思考,怎样平衡学习和运动之间的关系。”
潘铭的点评挺客观。事实上,辩论在进行过程中就引起了观众的思考。
原先只想看个热闹就走的灰夹克,忍不住对旁边的人说:“真没想到,圣心中学是这样教育学生的,看来我们没能上到好学校,不是没有理由的,思想转不过弯来呀。”
他身旁的人则回应道:“的确如此,连圣心中学都这么做,说明这是有成效的。”
那名和灰夹克年纪差不多的妇女,还是顽固地认为学生不该把时间用在任何课外活动上:“圣心中学能这么做,别的学校可不一定。圣中收的都是全市最顶尖的学生,学习本来就不需要家长过多操心,他们能够自律,踢球唱歌那就是锦上添花。其他学校的孩子,给他这种自由度,分分钟踢球变主业,学习变副业了。”
站在灰夹克左边的一个年轻人当即反驳她说:“圣中收的是好学生,靖中难道就不是吗,他们要赶超人家,就该好好学习学习才对嘛。圣心中学允许学生踢球,媒体早就报道了,你们没看而已。”
那妇女想想好像是这么个理儿,只是要她接受学生在上学期间踢球,一时间还真做不到。
潘铭点评完毕,闫雪宣布吕贽获得了本场最佳辩手。不管是幕后策划,还是现场辩论,吕贽都出了不少力,得到最佳辩手实至名归。
最扣人心弦的环节,闫雪等讨论声减弱下来才缓缓读出:“评判团经过慎重考虑,以5票对0票一致判定,胜方为反方学生代表队。”
尽管对最终结果有了些心理准备,当闫雪读出胜方名称时,娄天暮一伙人还是倍感失望。这场比赛他们完败,说明至少在权威的评判团层面,他们的主张全然不被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