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杯更好看,是凌纪安在媒体上看到的观点,立论明确,有理有据,怎么可能在口舌之争上输给阮哲宇?
“那就看数据好了啊,欧洲杯参赛球队的世界排名,给世界杯比,平均谁更高,显而易见的嘛!”
“都是强队,势均力敌难道不是更容易出现平局么?要都是零比零,那样的比赛有什么好看?”
“不是一直都有这种说法吗,最精彩的比赛就是零比零的比赛。”
“一套一套的,最烦就是你们这种理论派,别人说什么就跟着说什么,能不能有一回有自己的主见?”
明明是放诸四海而皆准的真理,怎么会有人一直硬撑着不承认?凌纪安觉得阮哲宇简直不可理喻。为了抬杠而抬杠,俨然杠精本精。
他重整旗鼓,准备了更多论据,想要一句驳倒阮哲宇,却听管云遥劝解道:“你们知道吗,审美这东西,从来就是自私的,没有什么高低对错之分。非要争个所以然,莽夫所为也。”
阮哲宇嗤笑道:“你去跟那书呆子讲,本少爷不奉陪了!”
韩北辰顺势当和事佬:“散了散了,我还想中国队拿冠军呢,哪天梦想成真了,我包门口大妈卖的酸菜请你们吃啊。”
上课铃响,贾野那张结屎脸已经出现在教室里。虽说贾野不像娄天暮那样什么都要管,但足球已经成了这个班级的敏感词,还是少提为妙。
整间教室就像被谁往一锅煮沸的水里浇了一盆冷水,瞬时平静下来。
凌纪安的情绪也被这气氛感染。从剑拔弩张到心平气和,他想到的是上次与左晓桓怄气。在冷静之后他曾经告诫过自己,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与队友相处更应如此。看球这种事,就像管云遥说的那样,根本不是什么原则问题,非要争个子丑寅卯,未免显得气量太小了些。
世界杯原本就是个多元的舞台,风格各异的球队并存于世。弱队与强队之间的对抗不一定就不好看。何况这些年亚非球队一直在进步,特别是我们的近邻日本队,已经建立起一套非常完备的人才培育体系,对于未来发展也有相当明确的思路与规划。中国足球要向日本学习的地方太多太多,别的不说,就说日本的高中足球全国大赛,决赛现场可有数万名球迷助威,狂热气氛堪比甲子园。可我们呢?学生们还在为争取一分一秒的踢球时间与老师斗智斗勇,连看个世界杯都如此困难。
“从娃娃抓起”,就真的只是一句口号而已。
大家再提起世界杯的话题,凌纪安就尽量不插嘴了。在邱可达与韩北辰为了巴西和德国孰优孰劣争论不休时,他只是在旁看看热闹。即使邱可达拿他的荷兰队开玩笑,说什么无冕之王听着好听,其实就是没有冠军命,凌纪安也仅一笑而过。
领袖人物不一定时时都在发号施令,他有时也是一个出色的倾听者。
对他来说,更具有现实意义的是把桌角的数字改成“0”。
是的,世界杯来了,激动人心的时刻来了。凌纪安心潮澎湃,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准备要去参加卫杨的生日宴会一样。
他甚至兴奋到抱紧左晓桓肩膀,强压汹涌的情绪说道:“终于开始了!”对凌纪安来说,这就是一个人的狂欢。
左晓桓很能理解他的心情,替他开心道:“是噢,这就是你的节日!”
可开心归开心,怎样看球却是道大大的难题。
在娄天暮颁令之初,凌纪安还不是太在意。真到了临近开赛,家里仍旧一点松动的迹象,他才开始有点焦急。
其实吧,这么晚开赛的球,就算娄天暮不讲,父母也不会让他起来看。娄天暮的禁令,等于是道双保险,把这些热爱足球的孩子远远隔阂在世界杯门外。
凌纪安仔细研究过赛程,小组赛里边就有好多场是他想看的。想要全部看完估计是不可能了,有没有办法看到其中一些最吸引人的比赛呢?
凌纪安动起了脑筋。
他家只有一台电视机,在大厅里。
要去到大厅开电视,首先要经过父母的卧室,然后才能谈得上看球。
要征服这段短短的路程,难度一点不亚于在球场上战胜司徒琦。
凌纪安选定的第一场比赛,是德国对玻利维亚。这届世界杯小组赛,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之组”,强队对碰估计要到淘汰赛才出现。小组赛的看点,就是强队发挥如何。
其他的比赛要么太晚,要么不好看,德国是老牌强队,玻利维亚在预选赛表现极佳,两队的对碰值得一看。
揭幕战波澜不惊,东道主战平了瑞士。这一小组的两场比赛都不算特别别扭,一个在夜里11点半,一个是早上7点半。对于中国观众来说,11点半的比赛看完还可以睡一觉,顶多是缺了点睡眠而已。早上的时间本来是很好,可惜学生要上课,大人要上班。
凌纪安想起邱可达的话来,顿时心里痒痒的,一问谢曦,谢曦完全没意见。于是召集了韩北辰、管云遥、左晓桓和邱可达,第一节英语课一下课,6人分批悄悄离开教学楼。一离开班级和办公室视线范围,就把档位推到最高,比百米测试还要全速奔跑。亏得这会正是宿舍区没什么人的时候,要不然一群学生在和宿舍区撒足狂奔,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韩北辰和左晓桓是短跑高手,从一开始就领跑,凌纪安和管云遥跟在他俩后面,想要不被甩开只有拼命冲刺。谢曦和邱可达不擅奔跑,特别是邱可达,每跑一步就落后一点。
等谢曦冲到家门时,前面四人已经在那等了一会了,其中韩北辰和左晓桓面不改色气不喘,凌纪安跟管云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开门,邱可达的脚步声都还没听到。
打开电视机,比赛已经踢了半场,两队互有攻守,传来传去就是没几脚射门。
邱可达终于赶到,把门敲开后气喘吁吁地问:“怎……怎么样,几……比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