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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人至贱则无敌
    写周记是贾野布置的一项长期作业。按照他在课堂上的说法,坚持写周记对锻炼写作能力很有好处。依他的意思,能够天天写,写成日记最好,可是语文课不是宇宙的中心,他没办法占用那么多课外时间,只能走个折中,让学生每星期交一篇周记。
    贾野说过,在他值班的晚自修上,学生可以自由看书,只要不是违法乱纪的读物,他都不管。对于周记,他的要求也是一样的,从诗歌到随笔,从评论到小说,无一不可。
    他还说,周记只是作为提高写作能力的协助手段,不批改,不计分,但他会看,并且根据学生表现给出一些建议。
    正因为他说过周记放开来写,所以原则上只由他一人过目。关于这一点,贾野当时是拍过胸脯的。
    其他同学大多应付式地涂鸦几句了事,像左晓桓就试过编一首不文不白、不平不仄的打油诗来交差,结果贾野也没说什么。
    凌纪安大部分时间里都把这周记当一回事来弄。他自己本身就有本专门的足球笔记,时不时写点什么,写到贾野布置的周记里不过是换了个场地而已。
    问题就出在这里。在周记作业里,凌纪安有好几次都写到了足球队比赛的情况。组队以来,战绩有起有落,试过被人血洗,也曾有首胜的喜悦。这些都是鲜活的、令人感慨万千的题材。
    凌纪安毫无保留直抒胸臆,谁料竟成了娄天暮搜集罪状的一手信源!队友们轮番挨批、他自己数次被照肺,以致最后全队被一锅端,都是这本周记惹的祸!
    关于日记到底能不能给别人看,一直是个充满争议的话题。父母和老师或许觉得,必须要及时掌握孩子和学生的心理动态,可是站在写作人的角度,里面记录的应该是埋藏最深的隐私,任何外人来窥看都是不道德的。
    不过在娄天暮这样的人眼里,学生哪能享有隐私,师长遮遮掩掩的禁忌,对她来说不值一提。她可以当众羞辱学生到那样的地步,区区基本周记又怎会放在眼里?侵门踏户是她的权力,人至贱则无敌。
    现在唯一没搞清楚的是,对于娄天暮偷看周记的行为,贾野到底知不知情。如果不知,那尚是娄天暮个人的卑鄙下流;如果知情,那就细思恐极了。天下乌鸦一般黑,老师联起手来对付学生还不够,还要处心积虑地下套,这样的局面太过可怕。
    思前想后,凌纪安决定马上向队友坦承自己的过失。娄天暮作恶,人尽皆知,她这么干一点不让人意外,不这么干才真的奇怪。是这些足球队的孩子们太傻太天真,以为自己是还能受到什么最后保护的一群。
    如果不是把踢球的事写进周记,娄天暮可能最终仍会全面掌控,但至少不会知晓得这么迅速和彻底。
    凌纪安找了个时间,把队友们聚在一起,将他在办公室看到的那一幕,和他所了解的前因后果,原原本本说给大家听。
    “这件事情,我要向大伙道歉,是我太大意,彻底暴露了全队行踪,还……还胡乱猜疑,闹了些不愉快。总之,都是我的错,我在这跟大家说声对不起。”说着凌纪安看向许复山,许复山目光移向别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韩北辰率先发言:“这事也不能全怪你,谁知道灭绝师太这么阴鸷,偷鸡摸狗的事都干得出来!”
    索震也说:“是啊,至少现在知道秘密是从哪泄漏出去的了,往好处想,以后咱们再打比赛,就不用担心再挨批啦。”
    说实话,内鬼的问题自始至终一直困扰着足球队的队员们。不管他们在做什么,总有一双隐藏的眼睛在暗处盯着。为此他们把有嫌疑的人想了个遍,还包括最近的许复山。
    尽管没有实质证据,每个人心里都恨得牙齿痒痒的,恨不得揪出来痛打一顿。现在事情总算有个了局,对娄天暮,惹不起总还躲得起。只可惜这次的发现来得晚了些,球队已经搭上了一次家长会和一个严禁踢球、看球的罚令。索震说以后踢球不怕泄密,但你首先要可以踢球啊。
    “不管怎么样,这次至少算是买个教训吧。以后有什么隐私,千万别写到周记里去,还不能确定贾野是不是同谋。”凌纪安说。
    他这话其实重点是在提醒管云遥。别人还有什么私密不知道,管云遥的事要是爆出去,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队员们对娄天暮的行为既愤怒又无奈,阮哲宇突然跳起来说:“他们干了这些勾当,就不需要付出点代价吗?”
    韩北辰看着他,像看个怪物似的:“你还能干啥?打响南昌起义第一枪啊?”
    阮哲宇仿佛听不出话里有嘲讽的意思,恶狠狠地说:“总归是要她不能安生!”
    娄天暮能不能安生不清楚,凌纪安现在算是可以舒一口气了。像他们这样的半大男孩,现在就要慢慢学会承担。大人的肩膀不会永远撑在上面,更何况,他们本来就不会每件事都帮你去扛。
    左晓桓见凌纪安为周记泄密的事很自责,晚自修前特地拉他到操场里走走。他开解老友:“做事得分有心和无心,无心之失不必太计较。再说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得往前看。”
    “啊,道理都知道,慢慢消化吧。我在想,球队不能就这么散了吧,得想办法重新踢起来。”
    “这个就要从长计议了,现在风头火势,做什么都事倍功半。”
    两人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小卖部里一个身影引起了凌纪安的注意。
    虽然只是个背影,但凌纪安还是能认出来,是三贱客里的矮个子!他怎么会在这儿?
    走近一看,还真是他。此人独自坐在角落,把瓶子里的汽水吸起来,又吐回去,循环反复,眼神显得很空洞。
    “嘿,怎么是你?”凌纪安主动跟他打招呼。
    矮个子抬起头来,懒洋洋地说:“很奇怪吗?我本来就是这儿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