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公子就真任慕姑娘独自在金地行事?”
吴峥不知慕清颜到底想做什么,但他听韩致远与韩侂胄的话,知道慕姑娘并未真正舍弃韩公子,韩公子也难舍慕姑娘。
韩致远思索良久,最终叹了口气,“还是不要再搭上你,即便你此时寻至金地,也怕来不及见她。时隔这几日,已经晚了不少。你还是留在襄阳做事,把襄阳盯紧。”
“是,公子。”吴峥拱手,“数日没有消息,不知道完颜英他们到底能藏在哪里?”
这几日,他们将曾经掌握到的所有与案犯有关的地点全都重新搜查,包括东厕、下水渠等处均未放过,没有发现。“返回案发之处藏身”这一习惯被打破了。
假周平取文牒的那棵树也去查看过,树上的鸟窝里只丢着一份周平的身份文牒。
完颜英等人似乎与案犯完好的斩断所有关联。
他们一直等待的王平王兴兄弟的身份若再不出现,就别无他法了吗?
“今天已是八月十二。”韩致远算了下,“时间也差不多,可以用一招诱敌之术,看他们上不上钩。”
“怎么做?”吴峥问。
“二十五人大致覆没,刺杀金使的铁蹄卫自殁身亡,时隔数日,金人那边又派出细作成功渗入襄阳与完颜英等人接应。至于这批细作怎么安排,我得与襄阳知府和钦差大人商议。”
……
“你的意思是我们自己造假案,唬吓襄阳百姓?”吴琚听完韩致远的话,眉头跟着皱起。
这话若非出自韩致远之口,他肯定会斥责其简直胡闹!
“造假案不是叔公做过的把戏么?”韩致远百无聊赖地扳着指头。
“那只是找两个人演一场戏,就那戏还险些演砸了。你这是要做什么?可是要把整个襄阳百姓再搞得人心惶惶!”
“这就看叔公如何取舍,能否忍得了藏在暗处的那把刀?怕百姓们人心惶惶,难道他们此时真正平静下来了么?宋金之势一日不平,他们就一日不得安宁,我们造假案引贼上钩,也是为保他们日后的平安。否则真等暗贼蛰伏养息够,出其不意的再来上一刀,叔公怎能保证完全防备的了?”
“话是这么说……”吴琚想了想,转向韩侂胄,“钦差大人以为呢?”
“就按致远说的办吧。”韩侂胄放下手中茶盏,“有什么事你我一起顶着便是。”
“好,既然钦差大人也同意,致远,你去安排。”吴琚脸上的犹豫一扫而尽。
“呵,”韩侂胄笑道,“吴知府,你我兄弟,说话用得着这么故作试探?当我不知你一向是信任致远?当致远刚说出这法子时,你便已恨不得点头!”
“有钦差大人在,自然需钦差大人先表态。”吴琚作势拱手,“我这个知府大人也确实有太多不得已,多谢钦差大人撑腰。”
“既然二位大人点了头,那我就去办了。”韩致远起身。
“说的好像我们不点头,你就不会办似得。”吴琚又反过来叨了他一句。
“此事牵扯甚广,还是知会二位叔公的好,免得让叔公真的忧心上火,急出什么毛病,又给诚儒惹了事。”
“对对对,你可千万不要再像金使被押送边关的路上遇刺那般吓我。”吴琚抚着心口,“我可受不住这一再的惊吓。”
“吴叔公准备去榷场哭丧吧。”韩致远走到门口道。
吴琚一愣,很快反应过来,鼻子一抽,哭腔而出,“陈总领啊,你不是还惦记着我那米芾真迹么?不是还与我争论是我家致远还是那陆元韶与慕姑娘合适么?你也不等着结果,就这般走了!”
……
八月十三日夜,榷署总领陈庭瑞在互市巡查的路上遇刺。
八月十三日午后,湖州邢家来人认尸。死了一个月的断头案遇害者已经没法辨认,放置他的棺椁都被漆封,否则连尸水都已渗出。后来遇害的湖州女子尸身因毒侵蚀,也同样严重腐烂没法辨认。不过,来认尸的邢朝亲弟从两支竹簪确认,正是其兄嫂的定亲信物,二人一直佩戴,从未替换。经邢朝亲弟同意,两具尸首火化后由他将骨灰带回湖州。
榷署押发官也在前两日被其赶至襄阳的家人接走。义庄终于空了下来。
八月十四日夜,樊城南北二门又分别有数名门守遇害。
刚刚空荡的襄阳府义庄再次热闹起来。
一具具真实而血淋淋的尸首清清楚楚的证明,金兵还未杀来,襄阳却又已被腾腾杀气包裹。
……
“你这分明是早就开始谋划,还假惺惺地说提前知会我们!”
吴琚看到那些由韩四跑腿张罗,从邻近各处衙门征集来的死囚时不禁佯怒。
这些都是今年即将秋后问斩的死囚,原本就是要集中一起受刑,如今被韩致远征集来冒充门守去死,也算是为大宋出了最后一份力。
若韩致远无提前准备,怎能在八月十二提出,接着便弄来这些死囚?难怪这些天不见韩四,原来是揣着嘉王令去办这件事。
“十四日案发,我十二日便知会叔公,怎么就成了假惺惺?”韩致远反问。
“你还是有先斩后奏的打算。”一旁的韩侂胄心下了然,“你是怕我不同意。若前日商议时我这个钦差大人没有点头,你也一样会这么做!这不是随口说出的一个计划,你已经暗中准备的差不多。”
韩致远笑笑,“我是不确定韩叔公是否会担此事。”
“我就这般令你小瞧?”
“是我不知叔公态度。毕竟如此玩弄百姓,会遭人骂的。”
“遭人骂?骂我的人还少么?!”韩侂胄甩袖离去。
“走走走,去看看死者的家人。”吴琚看了眼远去的韩侂胄,回头对韩致远说。
那些死去的“门守”不能无人理会,韩致远让韩四去征集死囚的同时,也雇了个戏班。此时,那些戏班的人正在义庄悲天跄地的哀嚎,这大概是他们接下的最赚钱,也最简单的一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