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咔嚓!
几声连响,四条桌腿分别从撑着桌面的榫卯处断开。陆元韶掌下的桌面瞬间坠落。
继而啪的一声响,桌面落地的同时一分数块,如细雨般的针从桌面里纷纷穿出四射。
“快闪!”
假扮金使的人一边拔刀抵挡,一边护着陆元韶快步向后躲闪。但陆元韶是最近接触那张祭桌的人,即使再有防备,那措手不及的雨针还是有不少射落在他的身上。
“陆寺正!”
躲出客栈的署差见陆元韶神色不好,关切急问。
陆元韶摆摆手,见也有署差中针,“你们怎么样?”
“中了两枚,不比陆寺正。”回话的署差神色也有不适。
身上中针之处都在发麻,感觉越来越僵。而中针最多的陆元韶更是身体开始不听使唤。
“陆寺正!”提点官冲向陆元韶,“这……这可如何是好?真没想到……没想到‘午祭会’的‘会’是要对金使下黑手!”
所以,这是他们的人替金使挡了凶险!
陆元韶倚靠着墙壁,朝提点官瞥了一眼。
这一眼,似乎带着灼人的针芒,令提点官心下发惊。
“你,想让金使死?”陆元韶问。
提点官摇头又点头,很是不知所措。
金使出事,对大宋必然不利。可宋人出事,也不是他想看到的,更不希望宋人替金使顶命!
陆元韶抬手按在提点官的肩上,轻飘飘的使不上劲儿。
而周围,充斥着金商的一声声质问,钻进陆元韶耳中,却分辨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听得很是混乱。
“让开让开让开!”
一个背着箱子的中年男子一边高声叫嚷,一边率先挤过人群,两三步冲到陆元韶跟前,从他身上拔下一根针,瞅了瞅闻了闻,又查看陆元韶身上的针眼,迅速打开箱子,从其中一个格子里拿起个瓷瓶,拔掉瓶塞,倒出一颗药塞进陆元韶嘴里,又将药递向其他中针的人,“来来来,每人塞一颗,药到毒除。”
其他人不识来者,虽觉不适,却没人伸手接药。
“这位是神医吴大夫!”跟在此人身后赶来的正是吴琚从府衙带来的大夫,替人接过药,急着催促,“没问题,快吃!”
陆元韶咽下药,缓了口气,“原来吴夫子也来了。”
见此,其他中针的署差也都把药吃了。
“这么大的热闹,老夫怎能不到?”吴诚儒收起药箱,转身伸手,“一人一颗,剩下的还给老夫。老夫的药可是金贵的很,回头可得问襄阳府多收笔药金。”
提点官从署差手中收回药,小心翼翼的还给吴诚儒,“原来您就是大名鼎鼎的吴诚儒吴大夫!”
这位神医的出现真是太巧了!
还有,府衙的大夫怎么比吴知府与陈总领还早出现?
就在提点官疑惑时,便听府衙大夫向吴诚儒拱手虚心请教,“吴大夫,在下分辨这针上淬有麻沸之物,却一时辨不出还带有何毒?不知吴大夫如何对症下药?若是在下,只能先开药效强劲的醒神药,再调制排毒药。好在这毒不会当即致命,还有周旋余地。”
吴诚儒扯扯那几根越发稀疏的小胡子,“是有周旋余地,但你得周旋得起。这毒可是有点儿狡猾,你要是真给开醒神药,小心真把人给吃死!”
“此话怎讲?”府衙大夫色变。
“这针上确实淬有强效麻药,令人产生中毒的错觉。”
“错觉?难道针上无毒?”府衙大夫指尖轻轻拭了下手中的针,刚从署差身上拔下,还沾着血迹。
吴诚儒负手晃脑,“一般的醒神药中少不了薄荷,而这针上还淬了甲鱼油。甲鱼油浸入血脉,与入腹的薄荷相克,可生成毒。明白了么?”
“哦——”府衙大夫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中针之人原本只是被麻药影响,并无性命之忧,若莽然服用醒神药,反而可能会死在他的手中!这若中针之人真是金使的话,麻烦可就更大了,因他一己之失,将会连累整个大宋!
“所以,吴大夫是给陆寺正等人服用的没有薄荷的醒神药?”提点官问。
这么说来,也不是什么名贵药材。
吴诚儒眼睛一瞪,“怎么?官府舍不得出药金?不知道有的暗器上少不了淬麻药,老夫这可是上好的解麻药,否则他们一个个能眨眼就利索?是不是要等着昏医开出薄荷药方给他们服用,再由老夫来解毒才觉得值?”
“不不不,”提点官忙着接连摆手,“我非此意,只是觉得吴大夫随身携带没有薄荷的醒神药有些奇怪,听吴大夫这么一说,我便明白了,这药定是吴大夫的独门秘药。”
陆元韶已经将身上中的针全部拔掉,神色恢复。而那些不满的金商也一直在朝他们叫嚣质问,若不是被差役拦着隔开,早就冲过来。
而在此时,吴琚与陈庭瑞后知后觉地策马疾奔而来。
“各位使者不是要来为受害者做祭?这是又出什么事?”
“什么使者!分明就是你们宋人官差假扮,我们的使者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你们故意在此破坏是何居心?吴知府,陈总领,你们要向我等解释清楚!”
众金商反身将吴琚与陈庭瑞团团围住。
已经露馅?
坐在马背上的吴琚朝客栈门口望去。
陆元韶大步上前,高声询问:“难道各位没有看到,祭桌就是一架暗器?若真是金使,被暗算到的就是他们!我们这么做正是为了保护金使。现在你们谁来回答,这张祭桌是谁安置在客栈?”
“都是他们自己安置的,香烛供品也是他们自己准备的!”有宋人作证,“昨日他们做祭的时候,我在对面正看得清楚。”
“不错,”金商承认,“都是我们为受害者头七准备。但那张桌子原本就在客栈,摆放在账台旁,供奉财神所用,我们只是将其移动到堂中,要有问题,也是你们宋人安置。”
“就是,一定是你们宋人搞鬼!”另一名金商愤然质问,“你说你们遭到暗算,可为何又恰好有什么神医出现,及时救治?如此轻巧,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真当我等好糊弄?你们折腾这一出,分明就是想给我们泼脏水,妄图将所有事都栽赃到我们金人头上,用心简直极其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