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在空气中响了好一会儿，响得旁人纷纷侧目，奇怪地看着这个坐在吧台上无视来电的男人。
    调酒师有点尴尬，犹豫着要不要提醒。
    这时霍北衍才动了一下，似乎思绪刚回归，先扫一眼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没有备注，但这个电话号码看起来有点熟悉。
    霍北衍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在几乎快自动挂断的瞬间接了起来。
    “我回来了。”
    刚接通，一个比这号码更让霍北衍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他身形一滞。深不见底的黑眸转瞬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光，但即刻消失。
    “惊讶得说不出话了？”
    女人的声音娇媚中又带着些爽朗，光是听着就能感觉到她温润的笑意。
    “没有。”
    霍北衍显得有点冷淡，但不知道是因为喝了酒，还是这通电话来的时机很凑巧，他的语气并没有平时那么冷硬。
    “知道了，雨下得好大啊，你来接我吧？”
    “……”
    听着这个女人若无其事的口吻，霍北衍皱眉，明灭不定的眼底似有不悦，但他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我派司机过去接你。”
    他并没有说要自己主动去接她。
    很显然，电话那端的女人有一丝失望，但是，很快，她就又开了口。
    “还是之前那个司机吗？”女人似是故意问了这么一句。
    霍北衍本就烦躁，听到这个问题脸色更沉，从牙关中挤出一个字。
    “对。”
    “那是熟人了。”
    从短短的几句话中就能听出来，两个人的关系是不一般的，这一次，女人开口说话之后，霍北衍依旧没有回。
    似乎是等了一会，女人又忽然跳开了这个问题，冷不丁问一句。
    “你现在在哪儿呢？”
    也许是声音的特质，她这么问的时候自带一种蛊惑意味，在霍北衍回答之前，马上又补了一句。
    “听动静不像是在公司，我来找你。”
    揉了揉眉心，霍北衍瞬间不想喝酒了，把酒杯往前一推就拿上自己的外套往外走。
    背光的时候，他的表情藏在一片阴影里，同样没有正面回答女人的问题，而是低声说道。
    “刚落地就好好休息。”
    这是拒绝。
    说完这句他就挂断，无缝衔接给司机打电话安排接机。
    做完这一切，霍北衍已经站在酒吧门口，雨确实还下得很大，仿佛今夜不会停止。
    他没有直接上车，原地逗留了一会儿，旁边还有在风中缩起身体靠着垃圾桶抽烟的人。
    霍北衍瞥他一眼，下意识摸了一下马甲的口袋，对方刚好看过来，向他招呼了一句。
    “没带烟啊，我给你一支！”
    对方说着真的递过来烟盒，霍北衍拒绝了，并不是嫌弃香烟廉价，而是不想在这里沾染上烟味。
    给他打电话的女人叫陆欣然，身份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霍北衍的前女友。
    一个突然人间蒸发的女人，现在又堂而皇之地回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就连和他说话的语气都和以前一样。
    很难想象会有女人前一晚还小猫似的躺在你怀里，满脸幸福地描摹未来的愿景，隔天就翻脸不认人，走得就像没存在过。
    那段时间霍北衍发了疯一样找她，在所有的希望都破灭后，将重心转到工作上，感情上的缺失使得他变本加厉地剥削自己，“霍阎罗”的称号也是那段时间得来的。
    就因为他过得实在太糟糕，霍母看不下去才给他介绍的梁紫苏。
    可以说如果不是因为陆欣然不告而别，梁紫苏根本不会有这样靠近霍北衍的机会。
    时隔多年的现在，难道一切会没有变化吗？这大雨所冲刷掉的，不止是灰尘那么简单。
    霍北衍等代驾把车开过来时，突然又走回去，那个抽烟的人很自然地又给他递了一次，这次他接过了。
    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句，门口的吞云吐雾与地面形成的薄雾混在一起，仿佛是另外一个世界，只是没多久车子就过来了。
    霍北衍也就抽了一口就碾灭，摸出外套里一盒还未拆封的高级香烟当作谢礼塞给了对方，这是今天在外面开会别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放进来的。
    给香烟的人在原地愣住，霍北衍上车走了好一会儿了才反应过来。
    “我滴个乖乖，老板真大方……”
    “先生，去哪儿？”
    “北辰写字楼。”
    烦躁的时候，霍北衍都倾向于去公司加班。比起那些让他毫无头绪的负面情绪，工作能让他回到有序的世界，酒精只是暂时麻痹神经的一种方式，多喝就会变得无趣。
    “啪嗒”，办公室的灯亮起来，霍北衍随手把外套一丢，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动作却是骤然一顿。他的视线落在沙发上，就是梁紫苏等他的时候睡着的那里。
    “……”
    雨天就是烦人。
    机场，踩着细高跟的女人每走一步裙摆便跟着摇曳生姿，纤细的脚踝，纤细的脖颈，纤细的身躯，身上似有梁紫苏的影子，又或者应该说，梁紫苏身上有陆欣然的影子。
    下了飞机，陆欣然满心以为霍北衍会来接她，结果只等来了司机，她当即抿起樱唇，不开心了。
    “你老板呢，他怎么没来？”
    听着这明显不悦的语气，司机脑袋汗津津的，赶紧回道。
    “霍总让我来接您……”
    “他人呢，在哪里？”
    陆欣然微拉下眼皮，大有不告诉她这事过不去的架势。
    “这……霍总可能现在没空。”
    “没空？没关系，我有空，你这么说就是知道他在哪里咯？带我去找他。”
    纤细的手腕搭在拉杆上，陆欣然立在原地，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时间，又语气不善地补了一句。
    “我的时间很宝贵，你是想在这里刻意浪费吗？”
    “这……陆小姐，请稍等片刻。”
    陆欣然的咄咄逼人让司机欲哭无泪，只能偷偷躲到旁边给霍北衍打电话。
    一般霍北衍让他接人，就是不见面的意思，司机也不想再打扰霍北衍，奈何今天碰到的是一个硬茬。
    “……怎么？”
    电话打通后，霍北衍那边的低气压隔着电磁场都能渗透出来，司机战战兢兢，简短说明了情况。
    靠在椅子上，霍北衍揉了两下眉心，只觉得头有点疼。
    片刻后，没有等霍北衍说话，陆欣然就已经先开口了：“我就要去公司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