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欢妤口中的孟公子,名唤孟宜君。
孟宜君容貌俊秀,皮肤嫩滑,气质成熟稳重,温润如玉。因为年过四十还拥有着一张少年脸庞,被皇城百姓赐予“少年老君”之称。
孟宜君从杜靖风和荀轩进来之时,就一直在观察着他们,尤其是杜靖风身后的白衣荀轩。
当然杜靖风和荀轩也早已察觉到了孟宜君的目光,但没有在意,只当他是一个来寻花问柳的客人。
“哦?”杜靖风怀着好奇看向孟宜君,“这位孟公子可有什么特殊喜好?”
欢妤抿唇一笑:“这……欢妤可不方便说,怕是毁了孟公子清誉。”
杜靖风闻言,觉得自己好像问了不该问的事情,便对着孟宜君拱手抱歉道:“孟公子,杜某刚刚无心之问,还请孟公子不要怪罪。”
孟宜君拱手回礼道:“无妨。”
杜靖风趁机邀请孟宜君道:“孟公子也是来这翠雨楼寻欢吗?不如一起?”
孟宜君拒绝道:“多谢杜公子美意,孟某是来找人的,就不打扰杜公子和荀公子。”
杜靖风疑问道:“孟公子来此处找人,难道不是来找某位姑娘?”
孟宜君否定道:“不是。”
结合刚刚欢妤所讲的特殊喜好,一个猜想突然撞进杜靖风的脑子,随即就脱口问了出来:“孟公子,难道是……?”
杜靖风话到一半,觉得自己直接问出来多少有点不妥,便委婉道:“只怕孟公子走错了地方,翠雨楼只有女妓,怕是满足不了孟公子。”
欢妤闻言可是要责怪杜靖风道:“杜公子,您有所不知,咱们翠雨楼,还真能满足孟公子的喜好!”
杜靖风的好奇心瞬间被吊了起来:“哦?难不成翠雨楼还有男妓?”
“当然!”欢妤笑得有些猥琐。
杜靖风疑问道:“杜某怎从未听闻过此事?”
欢妤凑到杜靖风的身边小声说道:“杜公子有所不知,金妈妈也是这两年才开始培养男妓,他们还没有正式对外接客,只是与杜妈妈有些交情的客人,出钱让金妈妈帮忙养的。平时也只接待那些客人,一般的客人,他们不接的。”
杜靖风惊疑:“还有这等事?”
欢妤贴近杜靖风的耳朵,小声说道:“您是不好这口,否则欢妤早告诉您了!”
“哈哈哈,当真是有趣!”
“咳咳!”荀轩突然轻咳了两声,给杜靖风提了个醒。
杜靖风收到了荀轩的提醒,但他非常想知道,荀轩是不是真如欢妤所言这般,不喜欢女子,反倒喜欢男子。
“荀兄,难得出来玩一次,我们要不去瞧瞧欢妤姑娘说的男妓?”
欢妤立刻在一旁帮腔道:“是啊,荀公子就去瞧一瞧,万一有您喜欢的呢。”
荀轩皱眉,冷声拒绝道:“荀某无龙阳之好,也不喜女子,怕是要辜负欢妤姑娘的美意了。”
“既不喜女子也不好男子,那荀公子何不去出家,断了□□更好?”
欢妤也是第一次见客人来了妓院,还能说出这男女都不喜的,也便无心脱口而出这一句话,却惹笑了杜靖风。
“哈哈哈,欢妤姑娘说对了,荀兄确实出过家,还俗已两年,到现在还是个伪和尚,清心寡欲,无趣的很。”
欢妤没想到无心之言竟然误打误撞,顿觉尴尬:“荀公子莫怪罪,欢妤也是无心。难怪欢妤觉得荀公子非寻常之人,原来曾入过佛门,失敬失敬。”
荀轩微微一笑道:“无妨。”
杜靖风才不在意什么失敬不失敬的,在这妓院,哪里来的这么多规矩。
“欢妤姑娘,何不如带杜某去看看这男妓?杜某还真是有些好奇。”
“杜公子想去,那便随我来,我去问一问金妈妈,今晚方不方便领杜公子过去。”
“那有劳欢妤姑娘了。”
“等下!杜兄……”荀轩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杜靖风打断。
“啰里八嗦的,今晚你自己回去,我留在翠雨楼,明早你再来接我,就这样,你先自行回去吧!真后悔带你来,相当无趣。”
“……”
荀轩看着同欢妤离开的杜靖风,叹了一口气,转身正欲离开,却听闻站在一旁的孟宜君道:“等一下!”
荀轩以为在叫自己,刚迈出的一步又收了回来,却因腿脚的原因险些摔倒,可回头发现并没有叫自己。
“让金莹出来见我,我就在门外等她!”
说罢,孟宜君一甩衣袖,迈步从荀轩身旁走过。
孟宜君出了翠雨楼便在门前等候,负手而立,仰头望着夜空。
荀轩瘸着腿跟了出来,上前搭讪,问道:“荀某觉孟公子也不喜这花柳之地,却和翠雨楼的金妈妈似是旧识?”
孟宜君回问:“既皈依过佛门,荀公子为何还要同杜公子来这烟花柳地?”
荀轩微微一笑,拱手道:“在下荀轩,字弟卿,敢问孟公子……?”
孟宜君闻言,顿了一下,随即拱手回礼,笑道:“原来是荀相,孟某眼拙,方才失敬了,草民孟宜君。”
“荀某早就听闻,皇城第一酒楼静满楼掌柜孟宜君,有‘少年老君’之赞称,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孟掌柜的风华,当真让弱冠之子都自愧不如。”
“荀相说笑了,坊间传言,荀相当做笑话一笑便是。孟某怎能及荀相,未及而立,便拜一国之相,年少有为,甘愿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孟某实属敬佩。”
“孟掌柜言重了,荀某不才,得君主赏识,得幸拜相。”
“荀相过谦了。”
说罢,两人又互相鞠了礼,一顿互吹,却不觉丝毫尴尬。
互吹过后,两人一阵沉默,幸得翠雨楼的金妈妈,得欢妤的传话之后,下楼来见孟宜君,两人沉默才得解。
金妈妈一身大红锦衣,头上装饰简洁,脸上画着淡妆却仍显绰约风姿。不难看出,金妈妈年轻之时,也是倾城美人一位。
比起欢妤,金妈妈更显雍华气质,她步履轻盈,身姿窈窕,迈着步子缓缓走出门外。
“不知‘少年老君’找老身何事,如此急匆匆?”
金妈妈声音不似莺歌燕语,温柔之时却也十分悦人动听,只是“老身”这自称似乎与金妈妈的容貌气质有些不符。
孟宜君不喜花柳之地的女子,对于金妈妈自是也不喜,他的言语有些粗鲁,咬牙切齿地问道:“余贤山呢?那个混蛋是不是滚来找你了?”
金妈妈故意莞尔一笑,带着些暧昧,道:“你说商哥哥啊!”
“不准你这样叫他!”
金妈妈忽视孟宜君的咬牙切齿,故意继续暧昧不明地说道:“孟郎,不要这么凶嘛!难怪商哥哥不想见你,宁愿来这里要我陪他一夜~也不愿去见你。”
“闭嘴!”
孟宜君一声暴喝,把门前揽客的姑娘们都吓到了,就连荀轩也被他吓一跳。
“他是不愿见我还是没脸面见我,金莹你比谁都清楚!”
被吼了,金妈妈心里非常不痛快,当即怒了。
“老娘怎么知道!你们两个之间那点破事,老娘还不管了!谁爱管谁管!”
说罢,金妈妈一甩袖袍,转身准备回去。
“站住!叫余贤山下来见我,否则他就再也别想见到他儿子!”
金妈妈根本不是什么好惹的女子,不然这翠雨楼二十多年也不好撑过。
“见你!见你!有种你自己去找他!老娘怎么知道余贤山死哪里去了,他在我翠雨楼两年前玩花魁还没给钱就溜了,老娘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他算账呢!你跑来这里张口就让余贤山下来见你,老娘去哪给你找人?”
被金妈妈回吼一顿,孟宜君愣了一下,问道:“他没来这里?”
“没来!”金妈妈没好气地说道。
然而孟宜君也不好糊弄:“你还要帮他撒谎吗?他没来你今晚接的什么客人?”
“你管我接的什么客人?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最好不要骗我,否则我拆了你这翠雨楼!”孟宜君厉声威胁道。
“呵呵!你要是敢拆了老娘的翠雨楼,你就等着给余贤山收尸吧!”
金妈妈放下这句狠话,瞥了孟宜君一眼,转身气呼呼地又进了翠雨楼。
孟宜君气结,怒瞪着金妈妈的背影,可是他再怒目而视,对金妈妈也没什么用,最后他只能拿余贤山来泄恨:“余贤山,最好不要让我抓到你!”
说罢,衣袖一甩,转身大步离去。
荀轩站在门前,有些悻悻,心道:这传闻中温润如玉的“少年老君”,脾气还真不是一般的火爆,果然传闻只是传闻。
在翠雨楼三楼房间里喝酒的余贤山不禁打了个寒噤。
“余前辈,怎么了?”一声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关切,语气温柔。
余贤山笑了笑,放下手中酒杯道:“没事,只是觉得有些冷意。”
“前辈觉冷?那晚辈帮您把窗户关上。”
说罢,着一身紫色大袖锦服的男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余贤山也站了起来,忙阻止道:“不必劳烦副阁主,只是一瞬,现已无碍。”
“那无碍便好,若是余前辈因陪晚辈而伤了身子,这罪责晚辈可担待不起。”
紫色锦袍男子复又坐下,端起桌边酒,将紫玉酒杯把玩在手中。男子凤眸含笑,嘴角微弯,薄唇轻触紫玉,小酌一口。低眸看向紫玉酒杯,半束在背后的乌发有一缕从肩头滑落,轻扫过倒映着男子妖娆容颜的紫玉酒杯。
“副阁主言重了,副阁主在此等候属下多日,难道只是想要与属下举杯共饮?”
男子放下酒杯,笑道:“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余贤山有些受宠若惊,这位年轻的副阁主,在翠雨楼等候了他将近十日,只是为了与他共饮?
男子肯定道:“仅此而已!”
余贤山看着男子,沉默片刻,笑道:“属下真是荣幸之至。”
男子换了话题,问道:“余前辈,您为何不去见孟前辈?”
余贤山有些无奈:“不能见,若是见了,副阁主可能就要重新选拔人,来做我这个长老的位子。”
“怎会如此严重?”男子又追问道。
“不瞒副阁主,我与吉商之间的……”
余贤山话未说完,门外就传来了金妈妈的怒吼声:“余贤山,老娘上辈子是欠了你们两个钱吗?”
伴随着吼声落下,金妈妈推门而入。金妈妈怒意冲冲地坐到余贤山的旁边,拿起桌上紫玉酒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又开始抱怨。
“余贤山,你和孟宜君的那点破事,老娘不管了。”
余贤山也很是头大,皱眉道:“吉商他又刁难你了?”
“何止刁难,他说我若不让你去见他,他就拆了我这翠雨楼。老娘上辈子真是欠了你们两个!你麻溜的,赶紧该滚哪去就滚哪去,我这小小的翠雨楼还真怕被拆!”
余贤山忙安慰道:“金莹,你也知道吉商他一生气就口不择言,你不要与他计较。”这语气,妥妥的偏心,金妈妈怎会听不出来。
“呵呵!他生气谁惹的?我惹的?副阁主惹的?你在这里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有种你去啊,你去见他!”
“……”
见余贤山沉默,金妈妈便放缓声音又道:“你和孟宜君两人也一大把年纪了,就不能坐下来,冷静地聊一聊?有什么事情过了二十年还化解不开的?”
余贤山沉默片刻,又开口道:“我只是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是我负了他。”
金妈妈白了一眼余贤山,怨其不争道:“是你负了他,那你就去跟他道歉,好好补偿他。孟宜君对你如何,你心里比谁都清楚,他当初连孩子都愿意替你养,还有什么不能原谅你的。说过来说过去,还是你余贤山没胆量,窝囊!”
也不知道金妈妈这番话有没有说进余贤山的心里,他只是低着头,看着桌上的酒杯,一语不发。
场面有些尴尬,被称作副阁主的男子轻咳一声:“晚辈只知孟前辈未曾娶妻,难道是因为余前辈?”
余贤山仍旧沉默,金妈妈却又忍不住抱怨:“男女之间的情情爱爱已经够麻烦了,没想到你们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情情爱爱更麻烦。”
“……”
“……”
金妈妈一语道破天机,余贤山看了一眼副阁主,有些尴尬。
这位年轻的副阁主笑道:“原来孟前辈和余前辈之间还有这等故事,不知晚辈能为二位前辈做些什么?”
“多谢副阁主美意!属下会自行解决好。”
“解铃还须系铃人,余前辈与孟前辈之间的爱恨,还是需要两位前辈亲自来解,旁人也无从插手。”
金妈妈拍了一下余贤山,又趁机规劝道:“听见没有,副阁主年纪轻轻都懂得这番道理,你这一把年纪了还不敢面对,难不成你还真想躲他一辈子。”
“我……”
“我什么我,我早就跟你说了,不要整天只想着练什么武,把脑子都练没了,现在你天下无敌又如何?连个孟宜君都不敢去面对,你说你怂不怂!”
副阁主无语,心道:金妈妈当真是个毒舌,外公这次真的没有骗我。
年轻的副阁主有点同情余贤山,劝慰道:“金前辈,我想余前辈现在需要冷静地想一想,您一味地逼迫他也无计无事,余前辈要自己想明白了才好。”
金妈妈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一眼余贤山,对副阁主笑道:“副阁主说的是,确实该让他好好想一想。若他真想躲孟宜君一辈子,他这次就不应该来参加闻道龙会,干脆趁早弃了闻道龙符,躲回山林里孤独终老得了。”
副阁主笑笑不语,扭头看了一眼窗外,这天似乎有种要转为阴沉的趋势,便趁了这天气,起身准备告辞。
“金前辈,孟前辈,今晚晚辈就先告辞了。”
闻言,“恨铁不成钢”的金妈妈和沉默的余贤山把目光都看向副阁主,金妈妈忙挽留道:“副阁主,这时辰还早,何不再多坐一会,花魁还没来陪您,怎能如此急匆匆地离开呢?”
“花魁就不必了,今晚余前辈应当没有心情再陪晚辈共饮。等改日,余前辈解决了与孟前辈之间的事情,晚辈再请三位前辈同饮,如何?”
金妈妈也知道今晚经孟宜君这一闹,扰了这位副阁主的兴致,只好陪笑道:“怎敢再劳烦副阁主,到时定是属下们请副阁主。”
“既然如此,那晚辈先告辞了。”说罢,拱手行了礼,转身迈开步子离去。
金妈妈忙紧随其后,将这位副阁主恭送出去:“老身送您下楼!”
“有劳金妈妈了!”
出了房间,这称呼改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