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的是红油漆,古代有红楼朱门的说法,而在这里却铅华洗尽。一派清幽雅静,偶尔有几个人经过,面容安详而富足。有几分世外桃源的味道。
天佑走在这里,已经无法想象昨夜的孤寂和迷茫了。他走着走着,忽然掉过头,匆匆的往回折,一直重新回到孟梦儿的院门前,扬起手就要砸门。拳头却又顿住了。默然的站了半天心想把她叫出来,自己要怎么说呢?他一时想不出合适的理由。
这门前种着些绿色植物,枝繁叶茂 ,那三五株凑成一簇的,开出大朵的黄花,分外娇艳。天佑只觉像牡丹却又不是牡丹,以前从未见过,也叫不出什么名目,长势非常茂盛,竟有半人多高。遮下一大片浓荫。
天佑走来看了一顿花,便坐了在花阴底下,揪了一片叶子,放在嘴边吹哨。他似乎很希望把孟梦儿引出来,同时又害怕她出来,所有那声音断断续续,犹犹豫豫,没有一点悦耳的音调,听见的一定会觉着他扰民。
天佑正低着头发呆,忽听啪啪啪的几声,一个人正站在孟梦儿的门前叩门,他下意识的往花阴深处缩了一缩,从花枝缝隙窥探那个人。是个女人,穿着连衣裙,戴着大凉帽。
天佑不禁暗笑:“怎么都是这种打扮呢?难道今年流行这种款式?
苏孟梦儿倒不像赶时髦的人。”他胡思乱想着,一面发现那女人的背影有几分眼熟,难道是李绮芸,李阿姨?
天佑来这里度假,一直住在钟子强家里,对李绮芸已有了七分的印象。现在只觉着这女人像她,并不敢确定。
大门“霍啷”一声开了,没看见开门的人,李绮芸却走了进去。天佑以为那门随即就会关闭,谁知摇晃了几下,竟是一直敞着。
天佑钻出花丛,好奇的走到门前,躲在门旁往院里看,没有人影。于是轻着脚步走进院子里。
这院子里的格局竟也像个迷宫。满眼是挤挤挨挨是花木植物,重重叠叠 ,第一次走进来的人根本找不到路。
天佑已经隐藏在这里一回了,知道这浓绿的植物底下,隐藏着数条小道,似乎每一条都能通向厅堂,但永远也走不通,只能来来回回的兜圈子。
而唯一的一条主道,却设在院子的左墙根下。
一进院门先看见一个月亮门洞,出了这门洞往西走,穿过一排极稠密的植物,再向前走,会看见青砖铺成的、窄窄的一条小路,小路的前方又转弯向西,一直通到主路上。
天佑正刚要踏上主道,忽听前面脚步响,心里一慌,赶紧缩身躲到花丛里,苏孟梦儿从他的身边经过,竟没发现他。
孟梦儿此刻心里烦躁的很,只顾想着自己的事情。哪还会注意到花丛里有人。
她默然的站在那里,手里还拿着苍蝇拍子,不时的在花朵上敲一下,赶走蜂虫。
李绮芸追了出来,在这植物园一般的院里绕了半天,才找到孟梦儿,开口便道:“妈还不都是为了你好.....你看你把这院子糟蹋的,连个路都看不见了。”
她微带抱怨的,在花墙子上欠身坐下,整理手提包。
大约见女儿板着脸,想让她开心一下,便说道:“你看妈买的这手包好不好看,这是lv限量版,你钟叔叔从上海特地给我买回来,怎么样?”
她用一个小指头勾提着手包袋子,在孟梦儿眼前晃一晃,问道:“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买一个。”
孟梦儿说道:“我不喜欢。”李绮芸见她开口说话了,趁机又笑说:“乖女儿,跟妈一起回去吧,住这鬼地方呢,热的要命。”
孟梦儿看了母亲一眼,面无表情的说道:“如果这是鬼地方,我情愿自己是鬼。妈,你有你的生活方式,我有我的生活方式,咱们不要互相干涉。”她说完转身往回走。
李绮芸一路跟着她,口里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是干涉你吗?孟梦儿.....”
孟梦儿已经走到屋里去了,李绮芸站在门外抽泣起来,像任何贵妇那样,拿手绢捂着鼻子。委屈的不行的同时又不失去风度。
孟梦儿隔着窗户说道:“妈回去吧。要下雨了。”李绮芸无奈,只得走了。
汤天佑藏在花丛里,没能看的清楚,但每一句话都听的清清楚楚。
李绮芸走了,他还蹲藏在那里,想着孟梦儿刚才的那句话:“妈回去吧,要下雨了。”她的声音是那样的云淡风轻,与世无争。
没有伤心也没有恐惧。然而天佑听在耳朵里,心里一阵抽痛,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人间有这样的悲剧。
“妈,回去吧,要下雨了。”天佑抬头望着天空,太阳不知道何时隐没到云里了,光线逐渐的暗淡下来,雨点落在他脸上,他只觉湿漉漉的,已经分不清雨水还是泪水。
他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嘴巴鼻子一起扑哧了一声,像牲口喝完了水痛痛快快打了个响鼻似的,一面就稀里糊涂的站起来。
他似乎已经糊涂了,盯了孟梦儿半天,才反应过来。苏孟梦儿站在他面前,还是那身衣服,头上却多戴了顶防雨用的草帽。
“姐姐,我.....”天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三番二次的藏在人家院子里,这确实很需要解释。
孟梦儿也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天佑窘迫极了,抓着头发无可回答。孟梦儿见他不说,自己转身慢慢的踱回去了。
雨越下越大,花根底下都已经湿了。天佑身上只有一件薄t恤。早已经湿透了,只觉着浑身透骨的凉。
这样下去还不难受死吗,天佑想起后院里的那棵栀子树,不如去树底下躲一躲,总比这里好些。
他就站起身,一路小跑, 跑到树下去,蹲靠在树根上,虽然像头顶上罩了个筛子似的,不住的漏雨,却比方才好多了。
北方的夏季,一向阴雨不定,刚才日头朗朗的,这会儿昏沉低暗,雨水连绵。不知何时才能晴天。
冰凉雨滴一滴一滴的砸在天佑脖子上,天佑只是抱着胳膊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