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了，谭真真半晌之后，才把头别回来，突然，门又开了，钟允蝶笑问：“他说有一瓶眼药水，在哪里？”她嘴里问着，眼睛已经扫视到了，一面笑着拿在手里，大约也知道是谭真真买的，带着一脸笑意致谢似地：“他说，这个，还挺管用的。”冲她笑着点点头，出去了。
    谭真真胡乱的整理文件，最后把一支钢笔摔在了纸上。拉开办公室的门，透过对走廊对面的玻璃，一男一女有说有笑，相拥着离去了。
    谭真真两手撑在窗台上，眼瞪瞪地看着这对夫妻倩影双双的离去，心里涌起了万般滋味，这一刻里，她突然又想起了莫软软，那个痴情到固执的花痴孩子。
    如果她来承受自己眼前这一幕，又该是怎样的一个表情。想到这里，谭真真几乎邪恶的笑出来。
    但她还是无法理解，一个女学生恋上自己的老师，这中间，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路历程。
    她对自己的那些老师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都是些匆匆过客。大学毕业之后，都如同水珠儿一般蒸发的没有痕迹了。
    所以这个莫软软才令她如此费解、嘲笑和鄙夷。但在鄙夷之中，还是有一点点相信，莫软软那一腔炽热的情感都是真的。
    其实谭真真对于莫软软，又能了解多少呢？
    她对她曾经的生活，又了解多少呢？华烨和她未婚妻走得远了，谭真真依然站着、看着，眼睛瞪瞪的，既不甘心又无可奈何了。
    春日里午后的阳光总要比早晨的浓郁一些，像浅色的蜜蜂染上了金色的花粉，扑簌簌的抖落下来。
    谭真真一直望着外面，浅淡的黄色投在她眼中，逐渐地，越来越浓郁，突然间，像颗鸡蛋黄搅碎了涂的到处都是。
    风和日丽的好天气呵，突然之间就风沙大作起来。太阳被遮住了，天地间霎时暗淡下来，一片黄云悄悄的爬上窗户，悬在谭真真的头上，仿佛随时要化作冰冷的水滴滴进她的脖子里。
    谭真真有一点眩晕，移动着酸麻的脚踝。难道自己站了很久了？她只觉着心里糊涂的厉害，连这一点都无法确定了。
    不知为什么突然就糊涂的厉害，中了邪似的神志不清。
    她一面颤抖着鞋跟儿挣扎着往前走。
    突然发现整条走廊上黄阴阴、湿漉漉的，就像阴雨天傍晚亮起了昏黄的灯光，虚虚胧胧的光，飘渺的如烟雾一般。
    外面风沙时起时伏，眼前忽明忽暗。谭真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自己头脑里如此混顿不清，周遭的一切变得如此诡异。
    她把手按在额头上、灼热滚烫，再往前走，已经辨不清放向了。
    “我到底是怎么了？病了吗？还是我在做梦......在梦里吗？”“有人吗”谭真真大声喊叫：“有谁在这里吗？”
    她站的地方是一条长长的走廊，长得几乎看不见尽头。右手边是一溜窗台，左手边是一扇又一扇的棕色木门，一扇门对应着一扇窗一直对应下去。一路走下来，二十多间教室，二十多扇门。
    往日这里整天都有学生进进出出，喧吵不断，难得安静。所有的门都像风里的秋千摇晃不止，此起彼伏。
    然而此刻这里，却静如坟岗，所有的门都紧闭着，而门里的人似乎已消失多年。
    谭真真越发急躁，正无可奈何，忽然听得一阵咚咚咚的脚步响，黄尘弥漫之中，有个一人遥遥地、缓缓的走了来。一个女孩儿，年轻的女孩儿，肢体纤细，气味儿清淡，面容平和，眼神忧郁。
    “你.....莫软软！”谭真真眼睁睁看着她冲弥漫的黄尘，一步一步走到自己跟前，这一切透着说不尽的诡异，仿佛两个人相遇在了黄泉路上。
    “你.....魔鬼.”谭真真此刻讨厌眼前的这一切，也讨厌她，仿佛这一切都是莫软软施的魔法。
    “我不是魔鬼。”软软眨着眼睛说道：“曾经在我心里有一个魔鬼，后来让华老师赶跑啦。”谭真真费解的看着她：“你说的华老师，是华烨吗？”
    软软点头：“嗯，嗯。”谭真真忽然发作起来，两手捉住软软的肩膀愤声喊叫：“说，你说，你们之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施了魔法吗？他要结婚了你知不知道？”她摇晃着她：“你知不知道？”软软挣脱她，转身就走。
    谭真真后来追着她问道：“你上哪去？”软软不语，只是一路往前走。
    谭真真随着莫软软一路走，走出教学楼，走出学校，沿着西北一带的田地只奔下去。
    谭真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但这一系列的诡异事情，肯定都和莫软软有关，所以跟定她，看她到底有什么意思，想要往哪里去。
    学校后面的一些山谷沟壑，曾经是莫软软与华烨最爱驻足流连的地方。
    今日故地重游，人世光阴已悠然飞逝，这里的一切依然如昨，永远也不会改变的，就像莫软软，以及与她有关的一切。
    软软站在沟壑边上，望着下面泛起绿意的野生植物，喟叹一声。风一吹，头发在空中猎猎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