估计这一针打完,烧就能彻底退下来。
“怎么样?还烫吗?”
盛彬专注的望向她,他的嘴唇因为高烧而显得没有血色,苍白无比,看着让人心生同情。
“好多了,温度退下来了。”
“太好了。”
田菲高兴地从座位上站起。
盛彬朝着韩安心轻轻地笑了笑,苍白的唇色,映着没有血色的面庞。
韩安心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她此刻心情相当复杂,之前盛彬说的胡话,还有田菲的一番话,都在她脑子里嗡嗡乱响着。
“哎呀,快打完了,我去叫护士。”
说完,田菲匆匆忙忙地跑出门去。
病房里只剩下韩安心和盛彬两个人。
瞬间安静下来,两人之间气氛显得有些微妙。
盛彬嘴唇微动了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病了为什么不早点来医院,还要硬撑着去排练?”
韩安心微蹙着眉,先开了口。
盛彬抬眼望了她一眼,接着眼光垂下。
“刚开始只是有点不舒服,没想到后来会那样严重。”
他轻轻答着。
“你……下午究竟在外面站了有多久?干嘛要一直等着我?”
韩安心犹豫了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语气里带了点责备的意味。
盛彬抬起眼,狭长好看的眼中星光点点,似有情绪流泻而出。
“找不到你,很担心你……”
语气那样轻柔。
这时候的盛彬,仿佛某种贝类,突然失去外面坚硬的壳,只剩柔软的内里展示人前。
四目相对中,一瞬间的恍惚后,韩安心猛地转开了眼。
而盛彬漆黑的眼眸中,有淡淡忧伤浮现。
“韩安心……”
就在他再次开口时,田菲带着护士匆忙回来了。
护士边手脚麻利地拔针,取下点滴瓶,边嘱咐着他们。
“烧退了,可以回寝室去了。不过发烧容易反复,还得多注意观察下。要是情况不好,还得再来打两针巩固一下。”
年轻的小护士拿着点滴瓶离开时,偷眼狠狠看了盛彬好几眼。
田菲着实是不放心盛彬,他可是本次演出的主力,再出什么事可就坏了。
但她又不好一个人送盛彬回寝室,就拉着韩安心陪她一块儿去。
到了盛彬所住的208寝,韩安心才知道,他居然是一个人住一个寝室。
这待遇,也太好了点吧。
难怪曾听周围女生隐隐约约提起,盛彬家世似乎很是不一般。
那谭瑜凡……
谭瑜凡从来不主动提家里面的情况,韩安心也从来没有过问过。
她觉得,朋友之间需要的是尊重,想说的对方自然会说,不想说的也要留给对方空间。
一想到谭瑜凡,韩安心才猛然惊觉到,自己忙乱中竟然忘了通知她一声。
毕竟她是盛彬的妹妹,这时候怎么也该告诉她来看看盛彬的好。
不过转念一想,田菲并不清楚谭瑜凡和盛彬之间的关系,若是她真来了,还不大好解释。
不如等田菲离开再让谭瑜凡来看他吧。
盛彬住的是单人寝,身边没个人陪护着,田菲担心他后半夜再烧起来。
她打算去找个和盛彬同班的男生过来陪他一夜。
然而却被盛彬坚决否决了。
“不用,我一个人可以。”
可他此时明显还苍白的脸色,和有些虚浮的脚步,哪里有半点“可以”的样子。
“这样吧,今晚上我和韩安心留在这里照顾你。”
田菲想着,不让男生来也好,毕竟男生都大大咧咧的,说不定熬不住,自己倒先睡着了,根本管不了盛彬。
倒不如她和韩安心留在这里,女生细心些。
况且她们是两个人,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韩安心心里咯噔一声,抬眼看了看田菲的脸色,嘴唇略微张了几下,最后到底什么也没说。
田菲拿过洗脸架上的搪瓷脸盆,张罗着打点水让盛彬擦把脸。
她风风火火的出了门去。
“别站着了,随便坐吧。”
盛彬望着韩安心笑了笑,示意她坐下。
韩安心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杵在门口,是有点奇怪,她随即也尴尬地笑了下,在书桌旁找了张椅子坐下。
看着书桌上放着的药瓶,应该是刚刚田菲一进门随手搁在这里的。
这是大夫给盛彬开的药。
韩安心找了暖水瓶和杯子,倒了热水递给盛彬。
她又仔细看了下药瓶上的说明书,倒出一次服用的剂量,也递给他。
“睡前把药吃了,晚上再反复烧的几率会小很多。”
盛彬听话地接过药片,就着热水一仰头,将药片咽了下去。
估计是药太苦了,他眉毛简直都拧到了一起,皱巴着脸。
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是韩安心从未在盛彬脸上见过的,她不由觉得好笑,盛彬居然这样怕苦。
翻了翻书包,她从包里摸出一颗糖来,这还是早上胡玲娟塞给她的。
“给你,吃块糖就不苦了。”
韩安心边忍着笑,边把糖剥好递给他。
盛彬却一时没有接,看着躺在白皙手掌中的糖块,有了一丝恍惚。
这一幕,许多年前,似曾在哪里发生过。
这感觉,让他分外的熟悉。
盛彬伸手,轻轻从韩安心手掌中拿过糖块,放入口中,丝丝甜意沁入心肺。
无论是现在,还是多年前,这甜度和暖意,都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盛彬到底还很虚弱,很快他又睡熟了。
韩安心和田菲两个人坐在书桌边上,轻声地聊着天。
差不多凌晨一点,田菲就已经坚持不住,韩安心看她困得厉害,还在努力强睁着眼睛,便让她先睡会儿。
田菲此刻困得连话都说不清楚,断断续续地叨咕着她眯一会儿就换韩安心,然后就伏在桌子上沉沉地睡着了,还有节奏地发出打呼声,明显累着了。
韩安心睡不着,一方面是因为担心盛彬的情况,一方面是想到之前田菲和她说得话,心里有些沉闷而复杂。
她朝床上望过去,盛彬睡得很熟。
他此刻紧闭着的眼睛上,有着长而翘的睫毛。
平日里红润的薄嘴唇,现在紧紧抿着,显得有些没有血色。
纵使如此,盛彬还是一样的夺人眼目,俊秀无俦。
然而,她却只是单纯的觉得盛彬的样貌称得上他的名气,但要说她对他有其他想法,那是完全没有的。
太过完美的人,让她觉得有着极深的距离感。
何况,她之前还答应过谭瑜凡,会离盛彬远一点。
可是最近,为何两人却越走越近了呢。
好像是从盛彬三番两次的帮助她开始的吧。
在她最低谷的时候雪中送炭,借给她钱;后来的被人诬陷包子有虫事件,也是盛彬替她解围;这次郭蓓蓓想害她,盛彬又一次帮助了她。
若是没有盛彬,那天晚上在礼堂事情也许不会那么简单就结束,很可能她和陈默还反被林慧茹和郭蓓蓓二人反咬一口,到时她可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一桩桩,一件件,韩安心觉得自己脑子里乱糟糟的,仿佛一堆乱麻缠绕在一起。
不过,她可以很确定的一点就是,她对盛彬,真的只有感激,而没有其他的心意。
可是,学校里的传言甚嚣尘上,下午徐兵误会她和盛彬的话就可见一斑。
韩安心觉得,也许她该反思一下自己。
不能再这么下去。
这段时间,除了排练,她不能再和盛彬有其他联系了。
等排练结束,尘归尘,土归土,她和盛彬也就不必有再有交集。
一切自然会平息。
而这次,盛彬生病,也许就是给她一个报答他的机会。
生病期间,她会帮忙好好照顾他。
她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忽地,韩安心的思绪又飘散开来。
不知道陈默这会儿怎么样了?
自己送去的汤他有没有全喝完呢?
但愿他能快些好起来,韩安心由衷的想着。
后半夜,韩安心几乎没有睡觉。
盛彬又反复烧起来,额头烫得厉害。
她忙着给盛彬一遍遍换头上由冷变得温热的毛巾,又帮他测体温,又拿退烧药给他吃。
近凌晨时,估计是吃的药起了效果,盛彬身上的热度终于慢慢降了下去。
待韩安心又拧了一遍冷毛巾,回来打算给他敷上时,盛彬睁开了眼睛。
他眼神又恢复了清明,目光望向韩安心时,眼神极为柔和。
“谢谢。”
盛彬开口说话,嗓音透着沙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