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太太为难地看了赵芙苗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王大太太眼观鼻鼻观心地坐在下首，盯着手边的茶杯，仿佛能看出一朵花来。
    “想来妾身在这里，老太太不好说。”
    说完，赵芙苗就起身告辞了，看都不看王老太太一眼，气得老太太浑身都在哆嗦。
    走到门口，赵芙苗突然停下脚步，回身看着她：
    “对了，老太太，您不是说要安排两个人去江南伺候王爷嘛，可是准备好了？”
    不等老太太开口，赵芙苗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看我，既然老太太都去王府说了，想必是已经备好了，若是方便的话，不妨通知我一下，正好天气热了，送些王爷常用的东西过去，也方便。”
    说完就走，头都不回，只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王老太太在后面气得脸色都白了，转头看着王昭仪语气严厉：
    “娘娘就这样放纵她？”
    王昭仪愣了一下，这怎么就是放纵了？
    她没觉得这个儿媳妇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啊，反正深得她意。
    这般想着，王昭仪面上不动声色的端着茶杯，呵呵笑着道：
    “老太太说的什么话，芙儿的性子想来都是直来直往的，从小在庄子上长大的，哪能一下就扳正过来，如今已是改了许多了。”
    老太太脸色一僵，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见她面上没有一丝见到自己的喜悦，心里窝火，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不怎么好了。
    “你这是在怪我不该找皇后娘娘提修儿的亲事？”
    “哪里，若不是有老太太，修儿至今怕是还未出宫建府成亲，说来，我还得感谢老太太。”
    王昭仪看了眼坐在她下首的大太太一眼，见老太太脸色难看，也不在意：
    “老太太还没说今日进宫为了何事，难不成就是进宫来指责妾身？”
    如果真是，那还轮不到她们。
    自己再怎么也是昭仪娘娘，九嫔之首，不是这大宋正经的主子，到底也是主子。
    王家身为臣子，哪来的资格？
    王老太太见她问了，便将早几日去王府的事说了。
    末了还说王家有两个嫡系女儿十六岁了，长得好，十几年来教养得也好，正好给元修带到江南去，再回来进王府也有个说法。
    王昭仪抿着嘴听完，好半天没说话，王老太太又在旁边劝道：
    “若真的叫修儿和王家离了心，日、后可如何是好，娘娘怎么也改为王爷打算一番。”
    王昭仪不是没听出来她的意思，听她一个人在那里说的口干舌燥的，顿觉没意思。
    王家为了荣华富贵，将自己身上含糊不清的婚约强行抹去，给了嫡亲的妹妹。
    自己却一个人被送进宫里，好在是大选，进宫再低，也多少有个位分，而不是小选送进来当宫女，任人打、杀，一辈子无望。
    二十多年来王家对自己不冷不热的，现在元修一去江南当差，王家又贴上来，想借着这个光，哪有那么好的事呢。
    “老太太也不必说这话了，修儿若是愿意的，自然会带人过去，这不带人去江南，想必有自己的想法。”
    王老太太顿时不悦，抿着嘴一脸严肃：“你怎么会这么想，宫中母子离心的事还少了吗？”
    “王家送两个女儿过去，那也是你的族内的侄女，自然是和你亲近的。”
    “老太太不必说了，后宫不得干政，这去江南是当差，修儿去的也急，若是被皇上知道修儿带两个人过去，这是当差还是去享乐的？”
    王昭仪仿佛没看到王老太太难看的脸色，母子离心的是不少，给儿子房里塞侄女、表侄女最后反目成仇的又少了吗？
    王昭仪现在的日子好不容易好过一点，可不想自己跳上去作。
    “娘娘！”王老太太皱眉，端着她老封君的架子。
    “午时了，老太太在我这里用过膳再回去吧，来回一趟也辛苦。”
    说完，王昭仪便叫来一个宫女：
    “你去未央宫和皇后娘娘报备一下，我许久未见王家亲戚，今日老太太进宫，留她和大太太在宫中用午膳，还望皇后娘娘能应允。”
    那丫鬟得了信，清脆地应了一声，一溜小跑着往未央宫去了。
    “许久未和老太太以及太太用餐了，皇后娘娘大度，想必会应允的。”
    大太太听她叫自己太太，心中难受得紧，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女儿，如今和自己是生分了。
    老太太年纪大了，王昭仪直接让人送她去偏房里休息，一会午膳时再过来就是。
    大太太留在偏殿里，看着保养得宜，一身华裳首饰，恍若神仙妃子一般的儿女，眼泪就下来了。
    “我儿可是收了委屈了。”
    王昭仪笑笑：“太太说的什么话，我在宫中什么都不缺，哪里能受委屈，这宫里的日子好过着呢。”
    可不是好过嘛。
    今日你方上台，明日他当上台，楼台筑得老高了，就是容易漏风。
    在宫里说受委屈，大太太这话是嫌弃她这个女儿活得长久了吗？
    宫里什么都能有，就是不能有委屈。
    大太太泣不成声，也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可不就是受了委屈，如今才这样冷漠？
    “这些年过得可还好？”
    每年也就是逢年过节，朝廷命妇才能进宫参加宫宴。
    王昭仪位分低，不得皇上欢心，宫宴也没有她的份。
    大太太没回进宫都是看着别的命妇去见自己的女儿，她诰命低，只能和一众命妇一起在皇后娘娘准备的屋内休息。
    这女儿在宫中过得好不好，她完全不知道。
    进宫二三十年了，一次没见到过。
    尤其是在王昭仪生下三皇子，王家知道皇上对这个儿子也有可无，连洗三和满月都是宫内简单的举办，就放弃了这个女儿，任其在宫中自生自灭。
    也就是去年，三王爷出宫建府，王昭仪得封昭仪，才得以参加宫宴。
    当时，大太太在人群中，只远远地看了一眼，看见女儿站在十分偏僻的角落里，身上穿的还不如一些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顿时心酸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