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乐乐被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这年头愿意专业学摄影的人不多，但愿意找专业摄影人士拍照的人可就是不少了。
    自己拍太丑，找摄影机构拍吧又太贵，于是找在校的摄影人士拍就成了既不用花大钱，还能把自己拍得好看的最适合选择。
    从客户角度出发，他们的这个想法是没有问题的。
    而从摄影人角度出发，他们也是稳赚不赔的。既能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又能多少赚点零花钱，也是挺好的嘛。
    最早给学生会创建了这一业务的会长就是抱着这样一种双赢的目的才开始的。
    但业务开展开展着，几代会长交替之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双赢的初衷被遗忘了，学生会越来越注重这项业务能给学生会带来多大的创收。
    领导的关注点偏了，这下面的人当然也就会跟着偏。
    慢慢的，各部都开始暗中较劲了，哪个部在这个月上交的利润最多就在会长面前更有面子。更有面子之后呢，就是当学校拿到某些资源的时候，这些人就有优先挑选权。
    权是个好东西，它还通常和“利”捆绑。当权利在手，谁又不动心呢？
    “就说创收最大的都市美女摄影部吧，想找他们部的人拍摄照片的网红多，想找他们拍摄的人准备成为网红的更多。他们的作品越多，赚得的钱就越多，他们就更在会长面前有话语权。当学校有什么活动，或者被上级领导分配到什么任务的时候，他们就同样有优先权。他们参加了更多的活动，积累了更丰厚的实践经验，同时也拓展了更宽的人脉关系，当他们毕业的时候，可选择的方向也就更多，毕业之后的成功性也就更大。”
    娜美这样说，“考上大学为什么？不就是为的毕业后找个好工作，赚大钱买大房子，让自己过得更好吗？那你说，不从在校的时候就努力往上爬，难道还要等着毕业后再扑腾吗？”
    你不能说急功近利这个词绝对不好，毕竟现在活着太难了。你不努力不去争不去抢，有时候它就是没有机会。
    美娜道，“我们也想努力，我们也不怕跟人拼跟人抢的。赢了是我们应得的，输了是我们技不如人。可问题是有些人他不跟你正面刚的！他背后耍小手段！”
    去年姐妹俩才上大学就报名参加了学生会，进入了摄影社团。
    那时候她们还对学生会的风气一无所知，还以为学长学姐们都是友好的，她们正好跟着学长学姐们多学学，还能积累积累经验。
    哪知不到一个月她们就发现问题了，不会说好听的话不行，说了好听的话你没有实际的好处给人家也不行。资源是由下向下派送的，她们俩个光顾着学习技巧却一点不会人情世故，所以分到手的资源都是打光啊，举道具这类的。
    而且就这样的任务，那负责主摄影的学长学姐们还动不动就教训她们俩没有眼力见儿，呆得像个木头呢。
    后来有个好心的学姐看不下去了，这才背地里给她们透信儿，让她们学着去拍马p，去送点好处。
    姐妹俩没同意，又觉得憋气，就退部后自己组建了人文摄影部。
    学生会有规定，你创建新部可以，两人及以上就可以创建，但你的主要业务不能跟其他先建的旧部发生冲突。例如人家已经立项主经营拍摄星际美女了，那么你就不能再立这项了。不然学生会领到这任务了，那交给哪个部去完成？这不是制作内部矛盾嘛。
    姐妹俩就为自己的新部立项为人文摄影了。
    人文二字顾名思义，就是人类的文化。这个概念可就广了，个人的，社会的，先进的，落后的，具体的，抽象的，等等等等。
    但不论是哪一种吧，找她们拍的几乎是没有的，但学生会偶尔也会统一分派一些参加各种比赛的任务。她们只有在这种任务的时候才能有机会创点收，然后跟学生会平分。
    对于她们自己来说，她们是不在乎赚多赚少的。但架不住每每开大会时，她们这倒数第一名总要被点名批评。
    之前姐妹俩一直都是在咬牙坚持着，想的是就算受尽侮辱也要坚持下去。只要坚持着，那么就会有崛起逆袭的希望。
    可惜即使是这样，其他人依然容不下她们了。
    “算了，关停就关停吧，我们明天就去部里收拾东西给人腾地方。”姐妹俩挂断了电话。
    能感觉到两姐妹的心情还是挺冷静的，不至于做出什么危险的事来，米乐乐也就决定不再找她们，而是自己回宿舍去了。
    大概真是应了那句——也许都喜欢什么不足以让我们成为朋友，但都讨厌什么一定会让我们关系紧密——经此一事后，五人小团体正式成立了。
    娜美骄傲地说，“哼，不成立正式部门我们也可以一起玩儿！我们自己拉活儿，自己赚钱，还不用跟学生会分，更好更自在！”
    张亿兴致勃勃，“那你们平时都怎么拉活儿？上星网上个人官号下面发广告吗？还是你们原来的老客户都能给你们带新人？”
    原谅这位大导演的儿子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自力更生的生活，所以格外的好奇一些。
    美娜被他的三连问问得羞红了脸，“我们也没有自己拉过活儿的，原来的老客户加一起也没有五个……”
    就这点人脉，还谈什么带新人？
    张亿看向娜妹：“……合着你们还是创业初级阶段啊？”
    娜美觉得不能让张亿看扁了她，张口就怼，“你当谁都跟你似的投胎就是满级而来啊？我们又没有当大导演的爸爸，当然什么事都得一步一步自己来了。”
    “娜美！”尽管美娜在最短的时间内制止妹妹了，可还是挡不住张亿脸上的笑秒收。
    张亿脾气好，跟谁都能逗两句。但张亿也有逆鳞的。那就是不能在他面前讽刺他是一个只会靠着爸爸的演二代。
    尤其是这次拿下了微电影最佳导演荣誉之后，更有人在背后中伤他就是靠着老爸帮忙才一举成功了。
    这种事情你还没办法解释，因为某些人总能在你解释的话里挑出更多的刺来。
    他爸就说了，最有效的解释就是你拍出更多更好的作品来，以实力打脸回去。
    张亿懂，也是准备这样做的。
    却没想到才觉得不错的朋友，交往伊始就先照着他的胸口给他捅了一刀。
    美娜急急给娜美使眼色，你快道歉啊！你听听你说的那叫什么话！
    其实娜美在话说出来以后就后悔了，道歉也就没有犹豫，“对不起张亿，我收回我刚才的话。”
    徐徐也察觉到了尴尬的气氛，歪着脑袋看向张亿：“你在生气吗？胖胖？”
    “噗哧。”那是米乐乐忍不住笑出来的声音。
    也不知道徐徐从什么时候开始叫张亿“胖胖”的，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挺好笑，后来再听到，还是听一次想笑一次。
    米乐乐这一笑，倒是打破了现场有点僵硬的气氛。
    张亿挑挑眉，大度地一摆手，“算了，只要你今天帮我带一天徐徐，我就原谅你了。”
    娜美哪能不答应，“成，徐徐今天就跟我了！谢谢你，张胖同学。”
    被点名的徐徐傻愣愣地扭头看向娜美，正在努力理解娜美的话。妈妈说要出差，所以他被托付给了胖胖同学三天；胖胖同学现在这是又把他托付给了娜美同学一天？
    好吧，反正朋友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
    徐徐朝着娜美灿烂地笑起，“谢谢你，娜美。”
    娜美捂着胸口栽倒进姐姐美娜的怀里，“姐，我死了我死了！”
    张亿马上道，“那你明天还想继续死吗？”明天还有第三天的托付呢，徐徐妈妈说明天晚上才能回来。
    娜美瞬间坐上，“那我还是好好活着吧。”
    孩子长得再美有什么用？带孩子时间长了真的容易精神崩溃的。她还不想长眠不起。
    米乐乐和美娜还有张亿同时笑起，徐徐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但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一片笑声中，刘鑫峰来到了五人的桌前。
    刘鑫峰清咳两声，没说话，他在等人站起来主动跟他说话。
    然而——
    娜美眼睛一翻，心说：哼！老娘现在不是学生会的人了！鬼才理你！
    美娜默默地瞥开视线：保护眼睛从现在做起。
    张亿：我就静静地看着你个官僚狗怎么刷新下限。
    米乐乐：冷静冷静！你是六个小崽儿的妈，可不是所有人的妈！别动不动就想做妈教育人！
    徐徐：呀，昨天抢座座的人！瞪他瞪他瞪他！
    刘鑫峰：……
    心里发毛，腿肚子发抖，想掉头跑是肿么回事？
    “喂，你就是米乐乐，而你就是张亿吧？”刘鑫峰不得不主动开口，并在心里给自己鼓劲儿，这是在学校，他们社会地位再高，回到学校里，也得听从学生会的指挥。
    别说，这一安慰还挺有效的，刘鑫峰说着说着就自信回来了。
    对面两人谁也没有回应他，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唉，没见过世面的人可能也不知道如何跟官方打交道，他还是大度地宽容一些吧。
    “几天后本区府招商引资的会议需要一些本区的宣传片，你们两个不是拿下了本届微电影大赛的最大奖吗？学生会经商议后决定，就破格允许你们以普通学生的身份也加入进来。只要你们表现的好，被学生会主动纳入也不是没有可能。所以，你们努力吧！”
    刘鑫峰一副“我通知你们完全就是在施舍你们”的高高在上语气：刚才还不知道主动跟我打招呼，那现在呢？还不快快起立向我道谢？这种级别的任务可不是一般人能有机会参与的！
    米乐乐和张亿对看一眼，异口同声道，“谢邀，不过我拒绝。”
    “什么？你们拒绝？你们疯啦？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级别的任务？这次的任务如果做好了，你们都能在校领导面前狠刷一把存在感。有了这个，毕业以后找工作还用你们费力去找？没准儿校领导们就直接给你们介绍，介绍……”
    刘鑫峰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为时已晚地想起了这两主的身份。
    一个大导演的儿子，一个已经嫁人生子还有自创的事业，人家还需要学校介绍工作？
    娜美靠着姐姐笑出猪叫，“你再说啊？说啊？说不出来了吧？你在乎的对于人家来说什么也不是，知道吗？噗哈哈哈。怎么有这么蠢的人啊！”
    美娜虽不至于像妹妹夸张，但也是眼带痛快的笑意，“娜美别闹，你看刘部长的脸都被你笑青了。”
    徐徐惊讶地叫了起来，“真的是青色啊！好神奇！”
    娜美和美娜：“噗哈哈哈嗝。”
    姐妹俩过去被羞辱的太狠，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了可以嘲笑回去的机会，当然是笑个够本再说。
    在笑声中，刘鑫峰的脸色就越来越青，越来越青，终于他爆发了。
    “不许笑了！”刘鑫峰一巴掌拍在了桌面上，一指米乐乐和张亿，“我不管你们在外面什么社会地位，但只要你们还是牛津摄影大学的学生，你们就必须支持学校的工作！三天之内我就要初稿，你们必须亲自交到学生会的办公室里来！记住了吗？”
    米乐乐和张亿一听这话就有点不乐意了。
    “必须支持？谁说的？校长大人的命令吗？”米乐乐冷道。
    刘鑫峰的表情僵住，怎么可能是校长大人的命令，这种事情通常都是交给学生会处理的。
    张亿秒懂，“恐怕是我们学生会所谓大会长的命令吧？”
    他大概了解学生会的运作情况，除非是级别非常高的指派任务，否则一般情况下都是客户跟学生会直接接洽的。对此校长也是支持的，毕竟既能减轻自己的负担，还能提高学生的能力，何乐而不为呢？
    事是好事，可惜却因此助长了官僚邪风的滋生。
    刘鑫峰又是一拍桌子，“你们什么意思？竟然敢不把大会长的命令放在眼里吗？大会长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整个学校！就是因为学生当中有着你们这样一群不支持学生会工作的消极分子，我们学校才会一直被别的学校看不起！如果人人都像大会长一样事事都把学校的利益放在最前，我们学校早就名扬全星际了！”
    米乐乐和张亿：……
    这知道的是他们不过拒绝了一个任务，不知道的还得当他们是什么反动分子呢！
    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而且，孩子你再把目的包装得多高尚，也掩盖不了你强迫他人必须服从指挥的霸权主义的。
    米乐乐有点烦了，直接道，“我就问你我有没有拒绝的权利吧？”
    “你当然有！但是你怎么可以拒绝！现在是学校需要你的时候了，你就应该……”
    “停，打住。”米乐乐打断他，“别把事情包装得那么高尚，这里面到底怎么回事谁心里都清楚。怎么着，你们伟大的学生会大会长接不下这活儿了？还非得用我和张亿救场不成？”
    “那怎么可能！我们大会长的技术那可是众所周知的……”
    “那就行了！这事儿你们大会长自己一个人就能搞定了，我相信他！”米乐乐真诚道。
    张亿也跟上补充，“我也相信他！”
    “你，你们！好，既然你们这样不支持学校工作，那你们就等着老师约谈吧！哼！”刘鑫峰比比拳头，恨恨地离开了。
    美娜担心道，“乐乐，他真的会告诉我们班的辅导员的！没准还会上报给系里的教导员。到时他们会跟你们约谈，那你们……”
    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被上级领导约谈，怎么都不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情。
    娜美帮忙出主意，“其实这次任务跟那些个人约拍不是一个等级的，你们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接受一下可以的。只要提前做好备档，预防有人抢功，那么你们也不会亏。”
    米乐乐和张亿却同时摇头。
    “我就是时间能挤出来，我也不愿意跟我不喜欢的人打交道。”看到学生会的人就忍不住的反感，米乐乐心理上就挺抗拒，“不是必须任务就行，反正我拒绝了。”
    张亿也道，“这事儿压根就不是时不时间的问题。而是这人的态度，以及他背后的学生会的态度。什么叫我们必须支持学校的工作？这是学校的工作吗？分明就是他们学生会的工作！扯着学校的大旗，却为学生会的工作分担风险，我看不惯他的嘴脸！哪怕是我爸为帝国拍摄国庆庆典，那也是当面沟通，确定了投资之后才敲定的。帝国总统府都没说让我爸发扬风格，无私拍摄，他一个小小学生会哪来的那么大的官威？谁给的他资格？”
    他可算是说出了大家的心声。本来就是，你一个学生会就是一个架设在学校和学生，老师和学生，校外和学生之间的桥梁，沟通才是你们的主要任务，双赢才是你们的最终目的。结果却被你们当成了最高权利，以一副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嘴脸俯视学生，谁给的你脸呢？
    管他辅导员还是教导员，约谈就约谈，谁怕谁啊！——此时米乐乐和张亿都这样想到。
    结果当天下午下课后，两人的光脑里就收到了辅导员让他们两个即刻赶往办公楼的通知。
    米乐乐和张亿跟姐妹俩打声招呼，又嘱咐了一下徐徐听话，他们就一起奔办公楼去了。
    一进办公室，两人都有点小惊吓，里面竟然有多达十位的老师。
    另外还有那个学生会的大会长和刘鑫峰刘部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