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的顾尹撩开马车帘子，“娘娘，到了。”
    言枝率先下马车在外候着，顾尹把车帘彻底撩开。
    一小太监趴在马车下，宋玉踩着他的背下马车，瑶答应随在后面下车。
    悦贵人与阑常在从后面那辆马车下来，看见前面并排行着的宋玉和瑶常在，悦贵人嗤笑，“瑶答应虽年纪小些，可手脚倒是利索，进宫没多日便抱上德妃娘娘的大腿，着般瞧着倒是比你与德妃娘娘还亲些。”
    阑常在与宋玉同住一宫，合该是要亲近些的。
    阑常在甩甩绢子，“瑶答应果然小门小户出身，巴结讨好之事做的这样好。”
    宋答应此时也从马车下来，走近些便听见二人议论，“堂姐和善，对谁都是极好的。”
    悦贵人与阑常在回头，宋答应福福身，“见过二位姐姐。”
    宋答应这几日总是头昏无力，抓了好几副药吃了都无济于事。
    悦贵人上前一步扶扶宋答应，“我听闻宋答应这几日身子不太利索？怎得不好好在宫中歇息，也来了猎场？”
    悦贵人最最好事，宫中一点风吹草动她都打听的最最清楚。
    宋答应往前抬抬下巴，悦贵人与阑常在回头，见前方挺着大肚子被柠常在与丫鬟搀扶着的舒嫔，舒嫔虽然怀着六个月的身子了，可体态一点不显的雍肿，饶是元州仙子的曼妙身姿，脸色也更是红润白皙。
    宋答应慢道：“舒嫔娘娘怀着这么大的肚子都要来凑一凑这个热闹，妹妹不过是头昏罢了，哪还有道理不来？”
    三人都瞬时都噙起了笑。
    听闻皇上许久不曾去看过舒嫔了，皇上不看她，她自然便没有复宠的机会，如今趁着着秋猎，不得好好要皇上看看她，这般的美貌，如何还怕迷不倒男人？
    到围场时便要夜暮了，各官员们早早的便到了，帐篷也都搭好。
    宋玉坐了一日的马车，疲乏的厉害，下马车便进了自己的帐篷歇息。
    只眯了一会儿又被言枝叫醒，“娘娘，在过半个时辰便要用晚膳了，起来梳洗罢。”
    言枝搀着宋玉起来，帐篷里没有妆台，只能唤人手持着铜镜梳洗，宋玉却把旁的丫鬟都打发了出去，只留言枝一人伺候。
    宋玉自己持着铜镜，言枝在给宋玉梳着发髻。
    言枝手巧麻利，不一会儿便束好了发髻，宋玉腾不出手来挑选发钗步摇，只得靠言枝凭着宋玉平日的喜好来。
    宋玉侧头从铜镜里瞧言枝给自己挑的发钗，漫不惊心的问：“人安顿好了吗。”
    言枝给宋玉挑了一对翡翠耳坠子戴上，“回娘娘，安顿好了。”
    宋玉放下铜镜，扬起笑脸，“她想给愉妃报仇，本宫成全她。”
    篝火上架着的羊肉烤出油来，油滴进篝火里又炸出些火星子。
    火光印的每个人的脸都温和亲近。
    三皇子正爬在皇上的腿上要皇上看他今日抓的虫子，皇上捏捏他的鼻子，宠溺道：“你呀，光会玩乐，瞧瞧你二哥哥，他的课业可是又好了些。”
    宋玉闻言抬头瞧了眼祁儿，祁儿正端坐着与四公主说话。
    三皇子嘟嘴，“父皇如何拿我与二哥哥比，不拿四妹妹与二哥哥比，四妹妹的课业比我还差些。”
    俪贵妃失笑，“你就会欺负你妹妹。”
    四公主这才听到有人在谈论自己，侧头看了眼皇上怀里的二皇子，皱着鼻子哼了声又回头同祁儿说着话。
    “参见皇上，皇上娘娘万福金安。”
    鸢嫔姗姗来迟，一席白色纱衣，银色流苏发冠挽发，长画柳眉，额心描花。
    虽比不得舒嫔，可少如此装扮的人忽然换装扮难免要人耳目一新的。
    宋玉看见皇上的眼睛亮了一瞬。
    “无碍的，起来罢。”
    鸢嫔起身，“皇上，臣妾新学了一支舞，想请各位观赏一二。”
    皇上也来了兴致，放下怀里的三皇子。
    月琴声起，鸢嫔确依旧垂着头立在原地，宋玉依稀能见鸢嫔嘲讽般勾起的唇，她垂着眼，宋玉见不到她眼中的神情。
    不过定不是什么愉悦的神情。
    过了好一瞬鸢嫔才抬起手，宽大的白纱撑起，鸢嫔开始旋转，随着月琴声，在月亮下。
    众人都呆呆的瞧着鸢嫔，鸢嫔这支舞不似从前般妩媚又圣神。
    悲伤又美丽。
    像是月下的嫦娥在诉说于夫君的相思与悲哀，鸢嫔始终在笑，却又不看任何人，也不见眉间的喜悦快乐。
    真像是这些年来都一人活着。
    宋玉瞧见了她眼角滑下的晶莹了。
    宋玉打量对面落座的大臣们。
    约莫那人便在里面坐着罢，鸢嫔她还是放不下呢。
    鸢嫔舞毕，皇上鼓起了掌，甚至起身拉起鸢嫔，让鸢嫔坐在靠着自己的空坐下。
    鸢嫔依旧垂着眼。
    舒嫔率先开口，“鸢嫔姐姐的舞跳得真是极好，我从未见过这般美的舞。”
    俪贵妃温柔的笑，“许久不见鸢嫔跳舞，果真又精进了。”
    鸢嫔始终不开口，宋玉朝鸢嫔身后的青萝使了个眼色，青萝见后轻轻拉扯一下鸢嫔，鸢嫔这才回神，盯着燃烧的篝火轻道：“许久不曾跳舞了，还怕污了各位的眼呢。”
    瑶答应纯真的笑：“鸢嫔娘娘跳的极好，我觉换何人都是不及您的！”
    皇上闻言看着瑶答应笑，“你倒是嘴甜。”
    瑶答应嘻嘻一笑又吃起来糕点。
    “鸢嫔娘娘的确舞的极好，臣，头回见这般美的舞姿。”
    鸢嫔缓缓抬头，向声音处看去。
    说话的是监察御史，听闻是落魄家族的孩子，后又重新入仕。
    鸢嫔看着他眼里又晶莹了起来，“谢大人夸奖。”
    监察御史握住了身旁人的手，“臣家夫人也觉得甚好。”
    鸢嫔笑了起来，不像从前一般抿唇慢笑，而是咧开唇弯了眼，鸢嫔抬起手遮住唇垂头的那一瞬两行泪滑下，动作自然，半点不像遮泪的样子，瞧起来光明磊落。
    “夫人喜欢便好。”
    监察御史的夫人惶恐，却也端着温柔的笑，“此生见能见鸢嫔娘娘一舞是妾身的福分。”
    夜里皇上歇在了鸢嫔帐篷里。
    宋玉透过没有拉上的帐篷帘子看着漫天的星星，轻叹，“这回，她只能死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