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娘娘万安。”悦贵人的金棕色外袍衬的人大方的紧,行礼也捏的甚好,半点不谄媚,却又恭敬。
阑常在起身朝悦贵人矮矮身。
宋玉温道:“坐罢。”
悦贵人靠着宋玉坐下,阑常在也依着坐下,悦贵人笑道:“嫔妾入宫后娘娘身子不适,故不敢来打扰娘娘,现下娘娘身子好了,便马上带了礼来娘娘宫中赔罪。”
悦贵人身后的丫鬟递上木案,悦贵人撤下绒布,拎起木案中的蓝紫色外袍,“过些日子便秋猎了,嫔妾特叫人给娘娘制了身窄袖袍子。”悦贵人又撑开腰身那处,“腰身这处也是做窄了的,届时穿着去围场便方便许多了。”
袖子是金线缝紧的,还是紫色。
悦贵人极会讨巧,早先便把自己的喜好打听清楚了。
宋玉接过外袍摸了摸,又放回木案中,作出欢喜的模样,“悦贵人真是有心了。”
悦贵人笑,她每只耳朵都穿了三个耳眼,带着一排耳坠,带满耳坠时十分隆重,“谢娘娘夸奖,嫔妾第一眼见这料子便想着了娘娘,这样华贵的艳色想来只有娘娘称了,端重又雍容,便立马令人给娘娘赶了出来,望着娘娘会欢喜,这下瞧着娘娘欢喜,那这衣裳也算有所归了。”
宋玉掩唇笑,“悦贵人真是会打趣,再拿本宫开心本宫可要生气了。”
悦贵人也笑出声,又拍了拍阑常在的手背:“我不知阑常在也在娘娘这处,现下才记起我那处还有一身浅碧色的衣装,甚是适合阑常在,待会便派人给你送来。”
一口一个娘娘叫的亲近,悦贵人真是会讨人欢喜。
宋玉转了转小指上的翡翠圆戒,听阑常在道:“谢谢姐姐了。”
阑常在与宋玉同住一宫,时时来宋玉正殿里喝茶,说是喝茶,其实就是讨好自己罢了,小心翼翼又别有所图的模样令宋玉瞧了有些不耐,可人又在正殿候着了,陆尚行不来的日子里宋玉也压着不耐来推扯两句。
只要是有心的人,总会有用的。
悦贵人又道:“娘娘的点翠蝴蝶钗子真是好看极了。”
点翠蝴蝶钗是宋玉刚刚封嫔后陆尚行画的样式,蝴蝶翅膀处还装了弹簧,行动间便颤动,的确是精致极了。
宋玉抬手摸摸蝴蝶钗子,低头笑笑,并不答话。
悦贵人是个好事的,这才没坐多会便开始嚼起了舌根,小声道:“嫔妾前几日路过祥福宫时闻见里头有笑声,不知是?”
阑常在接道:“里头不是住着敬妃娘娘吗,总会有些声音的。”
悦贵人甩甩手中的绢子,“哎呀,我听见的声又不似常的笑声,那笑声不仅尖利,还不停,我路过时正值傍晚,可怖极了,吓得我脚不敢停的。”
宋玉漫不经心的端起茶盏,浅浅的抿着。
阑常在犹豫道:“我记得,敬妃娘娘像是疯……疯了的。”
悦贵人轻轻拍掌,声音压得极低:“对,就是这儿不对,敬妃已然疯了,我却见过舒嫔娘娘的竹心进过祥福宫……”
宋玉放下茶盏,敬妃受自己唆使最后背叛过舒嫔,舒嫔怎得会甘心,左不过令人去折磨她罢了。
言枝头忽弯下腰道:“娘娘,内务府的小陆公公来了。”
宋玉心间忽然愉悦,又端起方才放下的茶盏掩饰自己的愉悦,装模做样的道:“本宫与内务府的有些事要交代,你们先回罢。”
悦贵人一愣,不想自己没坐多会宋玉便要赶人,又马上调整回来,笑着起身行礼,“嫔妾便不多叨扰娘娘了。”
宋玉也不等二人背影消失便往里屋快步走去,推开门就见祁儿端站在陆尚行面前。
陆尚行坐在圈椅上翻阅着祁儿的课业,“不能专以仁爱,需得加些交往在里,若不知旁国如何旺大发展而只顾己国便会落人后,难以发展,知晓了否?”
“祁儿知晓了。”
陆尚行把课业交给祁儿,揉揉他的头。
祁儿见宋玉来又道:“请母亲安。”
宋玉捏捏他的脸笑,“你先回屋去。”
祁儿从来乖巧,也从不多问。
待祁儿出去后宋玉便卸下笑脸,“小陆公公这样忙的人如何也有时间来本宫这处?”
陆尚行噗呲一声笑,起身来两手捧住宋玉的脸,亲亲她的眉眼,笑问:“小陆公公如何忙也得抽出日子来瞧瞧卿卿娘娘呀。”又用鼻尖蹭蹭宋玉的,“半会不见娘娘便想的不得了。”
宋玉推开陆尚行,自顾坐下,怪调道:“半会不见?这都三五日不见了,我也未见你有多想。”
陆尚行弯腰亲了亲宋玉的嘴,“娘娘几时学的这般小气了?陈公公年纪大了,身子难免不好,内务府多多少少的事都要我来打发的。”
椅子做的很宽,宋玉坐的端正,还空出些地来,陆尚行挤着空出的位子坐下,二人挤在一张椅子上。
陈海原来收陈如做徒弟本是见他有野心懂变通,想着这样的人不会太蠢,可陆尚行回内务府后陈如便越发争强好胜,与陆尚行一比便显露了自己没有远见又狭隘。
陈海便更喜欢陆尚行些,且在陈海看来陆尚行又与德妃交好。
宋玉摸着指尖的薄茧,心里旁算着如何开口唤他会华宜宫来当差,马上便要冬日了,待冬日里后内务府哪还来像华宜宫般这么多炭火烧,他这样怕寒,定是要冻着的。
陆尚行不知宋玉在想些什么,却还是捉住宋玉的手道:“娘娘,过些日子秋猎,我便不去了。”
宋玉一怔,早早是说好了要去的。
陆尚行瞧出宋玉不乐意,安慰道:“若是我去了也是无用的,届时那么多的人,咱们哪有时间说话呢?”
宋玉轻叹口气,也是。
舒嫔的肚子也稳了,正好借秋猎的这三日挫挫她的风头,就算她不死,也不好叫她安稳的。
陆尚行也想到了什么般的垂下眉眼,原本微微扬起的唇抿起,两人无言的靠坐着。
翌日一早,鸢嫔便带着气进门,宋玉也不迎上去,鸢嫔也不拘谨,在宋玉面前坐下,眉间尽是冷色。
宋玉把眼前的绿豆酥往她面前推推,“怎得大早变这般气恼?”
鸢嫔不懂绿豆酥,极力控制着起伏的胸口,紧紧抓着绢子,“本宫养了阿妍这些年,郭氏的娘却还是毫不感恩的要阿妍唤郭氏母亲!”
阿妍幼时只唤过鸢嫔一声母亲,那次鸢嫔是真真的高兴,可惜只那一声。
宋玉许久不在听过郭氏二字了,今日忽的闻见着两个字不由记起那日,下了好大的雪,郭氏灰头土脸的跪在地上生火。
自己说:“若我是你,便早早的了结自己了。”
后来,她便真的在那个雪日了结了自己。
宋玉想起前日时见的坐在轿撵上的老人,皱眉问道:“郭时死了这么些年了,她娘怎得还进了宫?”
鸢嫔一声冷笑:“她那娘比之郭氏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前些日子她庄子里的收成不好,郭氏偷偷给她寄送的房产物什也被她那儿子花干净了,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做后妃的女儿,可走到京都一打听才知晓自家女儿早早的就死了,便在宫门大闹。”
鸢嫔喘了口气,气恼道:“她道她是施嘉大公主的外祖母,侍卫本是要把她丢远些的,可她却喊出了郭氏的名号,侍卫这才查了查发觉真是郭氏的娘便禀告了俪贵妃,俪贵妃向来闲吃萝卜淡操心,听老郭氏喊着我会虐待阿妍便心软叫她在宫里住些日子,她便日日走到流云宫去寻我的碴!”
宋玉憋着笑,像鸢嫔这样的高门贵女,要她对付些阴狠的女子或行,可偏偏老郭氏是个黄土埋半截的老泼妇,鸢嫔上也不得下也不耐。
鸢嫔见宋玉憋笑的模样伸手掐了宋玉一把,真有些不悦了,“阿妍这些日子同老郭氏走的真是近了些。”
宋玉吃痛,不敢再笑了,拍拍她的手安慰:“不过是住些日子罢了,一个老人能翻出什么风浪来?当务之急是舒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