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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陆尚行低头闻了闻海棠花摆件的香味,只觉肺腑清新……
    肺腑清新却闻着不对,陆尚行幼时常常随着家中商队出海,见过不少奇珍异宝,却是连听闻都没听闻过这样的香气。
    “吱呀——”
    言枝推门进屋便见有人微微弯腰凑近娘娘近日来最爱的摆件,正想出声呵斥时陆尚行闻声回头。
    言枝见来人是陆尚行虽是疑虑却也禁了声,朝陆尚行点头后又默默上前换了圆桌上的凉了的水。
    陆尚行想问红宝石玛瑙海棠摆件是何时得的,却又怕扰着宋玉,只得等言枝换好水退出时立马跟上。
    言枝出了门见陆尚行跟在后面便停了下来,候着陆尚行合上门。
    言枝脸色也差,本就瘦的人儿现下脸颊还微微凹陷下去,说话的声音气量也不足:“小陆公公?”
    陆尚行点头示意,“言枝姐姐,我这些日子见娘娘身子不好,不知言枝姐姐可知道娘娘病下的原因?”
    言枝轻摇头,“我也不知,娘娘起初只是贪觉了些,后来便咳嗽乏力,一日比一日重些。”
    若是生病怎么连病因都没查出来呢?
    陆尚行想起那盆有香味的摆件,“娘娘床头那盆摆件是何时得的呢,我怎么从未见过。”
    言枝想了想才道:“是六月时内务府给咱们宫里添的,同顾公公是一日到的华宜宫。”
    陆尚行记得那日,那日华宜宫添的月份是自己亲自清点的,且那日陈海点了顾尹来伺候娘娘,搅的自己心神不宁的,来来回回点了好多次,万万是没有这般别致华丽的摆件的!
    言枝不明白陆尚行问这个做何,却还是接了句:“娘娘是极欢喜这摆件的。”
    陆尚行自然知晓宋玉喜欢这摆件,华丽的珠宝雕刻,且正正好是海棠花,全是宋玉喜好的物件,若他是宋玉,也会把这好东西摆在床头的。
    陆尚行想不通,小声道:“如何会这般……”
    言枝见陆尚行皱眉沉思间的隙间瞧了瞧无人的四周,暗声道:“小陆公公,有一事我需得同您说明白了。”
    “言枝姐姐请说。”
    言枝叹口气,“娘娘原先宠爱您,凡是也不让您操劳,可也不知您为何执意要回内务府当差。”
    陆尚行正想解释时言枝又立马打断,“可无论您是为何要离开华宜宫,您现下都不在是华宜宫的内侍了,随意进出娘娘的寝屋更是大罪,您还是多多为娘娘想想罢,我知晓您与我们都不是同一路人,可念在娘娘从前疼你的份上,莫要在这般了,若是今日瞧见您随意进出娘娘的寝屋的是旁人便又是另一番文章了,娘娘如今身子这样差了,旁人要害娘娘便是随意的事,娘娘也生不出力气去护自己了,娘娘受了这么大的苦走到了今日,她折腾不得了啊。”
    在后宫中宫妃宠爱一个内侍本不算什么的,言枝从未多想过二人间的关系,只当陆尚行被宋玉宠过了头,现下在内务府受了苦又想回华宜宫了。
    “娘娘不能停,她还有二皇子,娘娘幼时苦,深知无权无势的难,需得为二皇子打算,你也算一步一步瞧着娘娘有今日的,你这样出身便相貌好家世好又聪颖的人自然是不明白我们的,你就算是家族……破落后也有人护着,可娘娘不是,我不求你帮娘娘,只是今日这般没分寸的做为是在在做不得的了。”
    陆尚行有些怔,娘娘受了这么大的苦走到今日,自己却被娘娘庇护着过了这么久的好日子……
    言枝见陆尚行的模样以为他听了自己的话,垂下眉眼退了下去。
    “我不过是为自己谋算,又有什么错?”
    “我若是同良妃般生来什么都有我为何还要争抢?”
    “你真是半点不能理解我。”
    这些话就像是魔音般缭绕在陆尚行耳边,陆尚行失了魂般的进屋,又蹲回榻边隔着朱红的床幔看着宋玉。
    你真是半点不能理解我……
    她生在淤泥站在黑夜,过得从来都是自己不能明白的苦日子,年幼时同母亲挤在租的小间里,旁的孩子玩耍念书时她只能穿针捏线,清贫无奈,二八年华时明明是回自己家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旁的姑娘讨论脂粉锦衣宝石首饰时她一根包银发钗婠发,因出生受尽白眼小话,后来宫宴上一鸣惊人步步经营才到了人人都得忌讳的德妃娘娘。
    自己却是锦衣玉石恭赞夸奖堆砌着长到十四岁,进宫只受了半年苦便被宋玉带走,在碧玉偏殿里过了普通的三年日子后宋玉发迹,又成了二品陆公公,整个后宫的内侍都羡慕巴结自己……
    截然不同的人生,怎么才能理解呢?
    又怎么,轻易便觉得她心肠恶毒呢?
    那样的生母,只惦记着她情郎能忆起自己,半点不为自己的孩子考虑,只会让她绣花,不教她为人道理。那样的主母,只为了一长字折磨她。那样的父亲,不管不问随她被人欺凌……
    这样黑暗痛苦没有指望的日子里,她总要为自己筹谋的。
    陆尚行一错不错的盯着熟睡的宋玉,瘦成这个样子了,真的是病吗?
    她护了自己这么久了,受了这么多苦。
    陆尚行撩起窗幔,摸着她的眼皮,囔囔道:“娘娘,黑夜再也不会来了,只要你要的,都会有。”
    睡梦中的人像是感知到了般蹭蹭他的掌心。
    陆尚行着些日子日日往华宜宫跑,陈海看了也只是搭着拂尘笑,“你这榆木脑袋倒是也开窍了,望着也不晚。”
    陆尚行日日来顾尹倒是不太开心,不过到底是人精,悉知德妃娘娘更加欢喜陆尚行,若陆尚行真要回来也自己也不能改变一二,怕是惹了事还会得娘娘厌恶。
    言枝也不大欢喜,只觉自己的话陆尚行半分未听进去自己的话,却也是恭敬待他。
    宋玉这几日的病好些了,可这几日陆尚行把宋玉的汤药都拿去浇花儿了,自己是一滴都没喝着。
    宋玉有了精神头后才发现榻头的那玛瑙宝石摆件不见了,正想招呼言枝时陆尚行便来了,宋玉随口一问:“我前些日子床头的摆件呢?”
    陆尚行默了半响,上前坐下握住宋玉的手,慢道:“娘娘,我撤了那摆件,你的病便见好了。”
    宋玉猛惊,背后汗毛立起,回忆起那自己把摆件摆上床头那日,便是那日,自己足足睡到日上三杆才起。
    陆尚行又缓道:“娘娘,我查了内务府的簿子,内务府从来便没有那样的摆件。”
    可顾尹明明说,那摆件是内务府添的。
    顾尹在说谎话。
    宋玉对上陆尚行的眼,“顾尹不蠢,该是分的清厉害关系的。”
    陆尚行慢慢揽住宋玉,像从前般把头搁在宋玉肩窝里,“娘娘爱海棠,这是阖宫都知晓的事,玛瑙宝石海棠,恰好都是娘娘所爱,且顾尹来华宜宫的头日,是陈如带来的。”
    陆尚行瞧见过几次朝阳宫的竹心与陈如说话,虽不能因此便认定是主谋到底是不是舒嫔,但陈如定是脱不开关系的。
    因为顾尹精明,懂得独善其身,陈海也是宫中老手,绝不会把个蠢的分来德妃身旁伺候,免得开罪了宋玉,自己也脱不开关系。
    陆尚行蹭蹭宋玉的脖颈,闷声道:“是陈如。”
    宋玉回揽住陆尚行,垂下眼皮。
    摆件是还未大选时得的,那便必定是宫中老人儿,有这个能力的,怕只有舒嫔了……
    她的胎,有了五个月了。
    自己也差不多病了五个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