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丞相。”云殊低着身瞧着面前的一株红白相间的牡丹花,看着上头沾染着晶莹剔透的水珠时凤眸中染上了笑意,又道:“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恩?”
想来应该是住的习惯,不然怎得也不出声说道两句。
“额——”低沉的声音伴随着雨声传来了,就好似有什么东西卡在了喉咙中一般,很是压抑。
云殊听着耳边的声音抬起了手,指尖下的折扇撩起了坛子上头的一缕墨发,看着发丝顺着折扇一点点落在边上出了声:“本君忘了,你的舌头已经被割了。”话音中带着一抹笑意,想来心情极好。
也在这时,原本还是红白相间娇嫩无比的牡丹却在发丝落下的瞬间,变作了一颗染满血的头颅,空洞的眼眶里头染着痛苦。
他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可大张着的口中早已经被血水所沾染,里头是一条被割去一半的舌头。
随着他的张口血水顺着嘴角落了下去,落在了坛子里头,传来了清脆的滴水声。
明明外头正在下雨,明明他就暴露在清雨之中,可饶是如此大的雨都没能将他身上的血水洗去反而还越发的浓厚了,周围更是弥漫着一股恶心的血腥味。
至于池中游出来的也不再是微凉瞧见的锦鲤而是一条条人脸鱼,面色苍白面目狰狞,恐怖至极。
云殊也在这时起了身,捏着折扇的指尖轻轻地点了点扇骨,接着便走到了酒坛子的边上看向了池中的人脸鱼,见人脸鱼拥挤在池边这才出了声:“林丞相,昨日本君问你是否有后悔,你说你后悔没有将林安毁在肚腹中,那你现在可还后悔?”说着又看向了身侧的酒瓮子。
酒瓮子中的人什么话都没有只有痛苦的低吟声,痛苦绝望。
他看着安然睡在软榻上的微凉时,眼眶中有清泪涌了出来,里头染着令人窒息的绝望。
后悔吗?
林杭在心中念着,想来是后悔了。
昨日被画宇拖去牢中砍去四肢装入这酒瓮子中时便已经在后悔了,想他北荆丞相,成名尚早又有卓越的身份可谓是人人巴结,人人羡慕。
可不过是短短数年之间竟然便落得个被制成人、彘的下场,人、彘啊人、彘。
人、彘,豕也。
竟然落得这个下场!
他在心中悔恨的念着,可毫无用处甚至连死都毫无办法。
意识到这儿,他缓缓闭上了眼承受着四肢被盐水浸泡的疼痛,痛苦不堪。
云殊看着林杭闭上了眼便知他已经在后悔了,于是又走回到了他的面前,看着他这么一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浅笑着。
不过因着他这么一副模样实在是太过恶心,云殊怕会吓着微凉便想将人抬回池边。
可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凤眸中染上了笑意接着便俯身靠近了林杭,用着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林丞相不知是否还记得八年前那个瘸腿道士?”
瘸腿......道士?
林杭强忍着全身的疼痛睁开了眼,入眼便是云殊精致的面容一时间晃了神。
如此俊美的一个人却能够做出这般恶毒之事,他只觉得有些心惊但更多的还是害怕,下意识便闭上了眼哪里还去想那个瘸腿道士。
“那老道士八年前便已经死了,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云殊看着林杭这么一副模样便知他在怕着自己,可这又与他何干呢,于是又道:“他泄露了天机,所以被天道收了命,这天机正巧与本君有关,你细细琢磨一番吧。”说着便起了身。
原本还因为云殊的靠近而害怕不已的林杭却在这时快速睁开了眼,眼里头的惊恐渐渐化为了震惊最后再次变回了惊恐。
林丞相,这孩子命不一般,若他有幸活过八年会有人来寻他,那个人你惹不起,你还是好生待他吧。
脑海中突得便出现了长云道长的一番话,当时只将其当做了疯言疯语可如今再读起来才知是真的。
林安被这么折磨没有死而是安然的活过了十八岁,也是那时候有人寻来了将人给带走了。
而那个人......那个人......
他突然又忆起了昨日画宇在砍掉自己手脚时说的话,眼里头的惊恐也越发深了。
神君的人你也敢动,那些个老东西都被神君丢去虚无暗河喂鱼了,你一个凡人竟然将小龙王伤的这般重,人、彘都便宜你了......
神!龙王!天机!
难道是仙人!!
想到这儿,他抬眸就去看坐在软塌边上的人,见云殊眼含笑意的瞧着软榻上睡得香甜的人,只觉得心口好似要被撕裂了一般后悔不已。
“啊——啊——”
他张着口喊着,可是没了舌头的他出声也只有痛苦的低吟声罢了,其他的声音却是一点也没有了。
后悔与绝望占据了他的眼更甚至连他的心都占据了。
若早知道是仙,若早知道是仙......
云殊看着酒瓮中突然开始发疯的人皱了眉,此时又见微凉呢喃着便要醒来,有些恼了。
伸手取下了微凉玉簪上的一颗碎珠直接便丢向了林杭的位置,碎珠染着雨水快速刺入了他的眼眶之中,血水夹杂着白色的粘液一股脑的便涌了出来。
珠子刺穿眼珠后并没有嵌入眼眶里头而是刺穿了头骨落在了不远处的池子中,珠子落入的同时还带着眼珠子上的液体一同入了池中。
人脸鱼察觉到了动静疯狂的便涌了上来,抢夺着那颗珠子。
林杭也在这一阵动作下快速闭上了眼,可血水却是涌了出来全数落在了酒瓮子上,触目惊心。
他挣扎着想要伸手去捂住自己的眼睛,可早已经被砍掉了手的他只能不断地张着口嘶喊着,绝望占据了他的全身将他拖向了深渊。
“真吵!”他看着林杭的模样眼里头带上了一丝阴霾,眉宇微皱显得很是不悦。
候在边上的画宇一听是何意了,将两个酒瓮子搬着便又给丢回到了池边上。
他看着林杭痛苦的模样轻哼着:“活该,以后你就在这儿待着吧。”
软榻上的微凉也在这时缓缓睁开了眼,眼前还有些迷糊好半天后才渐渐清醒了过来。
在看到近在咫尺的云殊时伸手搂上了他的颈项,有些乖巧的嘶磨着:“夫君,方才是什么声音?”许是刚睡醒这声音显得有些儒软,很是可爱。
云殊一听便觉得心有些化了,搂着微凉的后腰便将人连带着外衫都抱到了怀中,低眸吻了吻他额间的碎发:“有人不听话所以本君正惩罚他们呢。”
“不听话?”微凉低着脑袋便靠在了云殊的肩头,脑海中却是在思索着谁会不听话。
可想了好半天都没想出来于是摇了摇头将脑袋藏在了怀中不愿出来了,许是怀中的暖意太过舒适身子也不由得往里头陷了一些,整个人显得很是慵懒。
搂着人的云殊见状并没有开口而是抱着人站起了身,注意到怀中的人有滑下去的趋势又抬了抬手将人抱得更紧了一些,低眸贴在了微凉的耳边:“昨日夜里是去做贼了吗?怎么这么困,恩?”
他可真是没想到微凉会这么嗜睡,明明每日什么事都没有做可就像是干了一天的活一样,累的倒地就能睡着。
微凉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轻轻地便应了一声,惹得云殊哭笑不得。
两人很快便离开了池边,雨幕之下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清冷的声音。
回寝殿时已经是片刻之后了,微凉才一碰到床榻便卷着被褥滚到了里头,整个人都藏在了被褥中只露出了那一头墨发。
云殊见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见外头的天色还早于是脱了鞋袜也跟着上了床榻。
只是他才刚躺到边上还未来得及去将边上的小人儿抱过来,可微凉却已经自己过来了。
小小的身子掀着被褥便将云殊也藏在了里头而他自己则滚到了云殊的怀中,在感受到云殊身上清冷的气息时轻喘了一声气。
而这一幕云殊也瞧见了,知晓微凉并没有睡着于是低眸靠在了他的身前,指尖安抚似的拂过他的后背,哑着声道:“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吗?”
微凉听着耳边的声音缓缓睁开了眼,嗅着身前人身上的冷香时抬起了头,入眼便是云殊染着笑意的凤眸。
看着如此精致的凤眸他伸了手便抚了上去,指尖轻轻地在上头轻抚着就像是在对待自己最珍爱的至宝一般:“夫君,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恩?”云殊被微凉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给愣住了,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待回神之际伸手捏住了微凉的手腕将人拉到了怀中:“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是不是,恩?”
胡言乱语吗?
微凉有些疑惑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可方才脑海中就是跳出来了好多话,好多好多话。
她们分明就说夫君有喜欢的人,而且非常非常喜欢。
想到这儿,他又开了口:“可是她们都说夫君你有喜欢的人,而且很喜欢很喜欢,夫君你喜欢他吗?”
云殊看着怀中的人越发的迷糊了,她们,她们是谁?
这个小没良心的又想起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了吗?
“她们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