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找到了微凉才松懈下来的身子又紧绷了起来,他看不见前头的人是谁,但听着她方才的话便知绝对不会是想要好好待自己的人。
于是他有些惊慌往边上爬去,手边的花架子更是在他的一番动作下落在了地上,传来了一声巨响。
轰——
花架子落地激起了一片尘土,本就脏乱的屋子这会儿越发的脏了。
丫鬟正蹲在那儿,这花架子一落地方在她的身侧,所以这激起的尘土直接便扑在了她的面容上,呛得她头晕眼花。
“咳咳······好你个瞎子······我看你是存心想呛死我吧!”丫鬟一边将面前的尘土挥去一边骂骂咧咧着,话音中满是恶意。
微凉一听吓得身子都颤抖了起来,一刻不停的便直接爬到了床榻底下。
好在床下的位置极大而他又是个不过六七岁的身子,爬进去躲着竟也是绰绰有余。
到是这丫鬟却是想爬都爬不了,就是伸个手进去都困难。
于是她不顾地上有多脏便直接趴在边上瞧着躲在里头的微凉,眼里头满是怒意:“你给我出来,恼了我还想躲着,瞎了还这么多事!”边说边一个劲的探着身子想将里头的微凉给拽出来。
躲在里头的微凉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又往里头躲了一些,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倚在边上,小嘴儿苍白一片,很是可怜。
丫鬟见微凉死活不肯出来越发恼了,她快速起了身朝着四处看着,想要找找什么趁手的东西。
可是寻了一圈她也没能寻到什么,到是瞧见了散落在地上的一条铁链,铁链的一端嵌在边上的墙面里头而另一端就在床底下。
她一眼便看出了这铁链是锁着什么,眼里头布满了阴狠的笑意:“贱骨头不肯出来,我就拖你出来!”说着便直接捡起了地上的铁链开始往外头扯。
铁链拖动的声音在这屋中显得有些压抑,微凉只觉得喉咙处传来了一阵刺痛接着便是令他绝望的窒息,疼得他险些昏厥过去。
“不要,不要,不要!!”他哭喊着出了声,双手紧紧地攥着铁链想要将其解开。
可是这铁链的口子被死死的嵌在了一起,就是一个成年人来都扯不断更何况还是他这么个不过十岁的孩子了。
不过是片刻之间,他本还白皙的颈项便出现了一道深邃的血印,更甚至还有血珠子从上头溢了出来,触目惊心。
微凉害怕地蹬着腿,面容上的纱布也在瞬间染上了泪水,湿了一片。
可饶是这般惨叫了,外头的丫鬟却仍然是没有停手,反倒是有那么一丝高兴。
她们平日里被那些小姐嬷嬷使唤欺负的时候可是连哭都没处哭去,此时她注意到这么个可以折磨人的贱骨头时正好将自己受的委屈都给发泄、了出来,就是可怜了什么都不知道的微凉。
人人都知道丞相府里头养了一个瞎子,刚开始她们还以为是府上的公子亦或者是客人,可后来发现不过就是府上养的一条狗。
意识到这儿后,一些来送饭的丫鬟婆子都会借机打骂他出气,久而久之所有人都不将微凉当人看就将他当做了一条狗对待。
此时她便是这样,听到微凉哭喊声时高兴地笑了起来。
终于在片刻之后,丫鬟许是出了气这才将铁链随意的丢在了地上,冷哼着道:“贱骨头就是贱骨头。”说着便也不再去理会躲在床底下的微凉,而是傲气的离开了。
而早已经被欺辱的伤痕累累的微凉捂着自己的颈项小心翼翼地往里头又挪了一些身子,蜷缩着身子靠在了墙边,低低地哭声此起彼伏的传来了,有那么一些令人心疼。
“娘亲······”他边哭边唤着娘亲,脸上煞白一片还染着许多的尘土,脏乱不堪。
但最严重的的还是他脖子上那一道深到发紫的血痕,触目惊心。
出了别院的丫鬟虽然出了气可对微凉仍然是怀恨在心,毕竟方才那一嘴巴的尘土她可是吃了的满当,下回绝对要将其讨回来。
可是这会儿她还得去汇报微凉的情况,所以也没有在别院多逗留便去了老夫人的住所。
因着这会儿还只是晨起,就是来拜年的夫人小姐也还未来,所以这老夫人的房中也就只有几个伺候的丫鬟在。
老夫人这会儿正倚在前头的高位上,软枕垫在她的身侧,这也使得她的身子柔软了许多。
花白的头发挽在脑后,金丝发簪戴在上头,衬的老夫人精神极好。
她瞧见自己派去晴瑶别院的丫鬟回来了,先是取了桌边的茶盏抿了一口,然后才用着沙哑的声音道:“回来啦,那孩子怎么样了?”
被问话的丫鬟先是行了礼,这才抬起了头:“回老夫人,那孩子无事。”
“无事?”老夫人听着便皱起了眉,浑浊的眼里头有了那么一丝清澈但很快又被掩去了,接着又道:“你去将谷如君唤来。”说完后闭上了眼。
丫鬟听闻先是愣了愣但也没有说什么,转身便出了门离开了。
约莫片刻之后,屋外传来了声音。
下一刻就见谷如君跟着丫鬟便入了屋子,屋子里燃了炭火暖烘烘的,两人一入内便有一股热意涌了过来。
她看到坐在前头高位上的老夫人时快速低下了头,然后才行了礼:“妾身见过老夫人。”
坐在上头的老夫人见状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伸手将边上的几人都给禀退了,直到屋中只剩下她们二人了她才有了声音:“你知道老身唤你来是何事吗?”
谷如君听闻愣了片刻,指尖紧紧地攥着自己的衣摆,眼中染上了一抹酸涩:“妾身知道,昨日妾身已经喂安安吃下了,他······”
哐当——
茶盏被扫落在地传来了一声巨响,里头还有未饮尽的茶水这会儿也全数撒了出来,溅在了谷如君的衣衫上同时也将她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她不敢再有动作而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眼里头一片惊慌。
“你真以为老身人老了连脑袋都糊涂了吗?那林安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混账东西!”老夫人看着谷如君的目光都带着冷意,显然是气急了。
而站在后头的谷如君此时却是有些回不过神来,抬着头就去看老夫人,嘴里头更是低低地念叨着:“不可能,妾身亲眼看着安安吃下去的。”
林安没死!
这不可能。
这怎么可能,昨日夜里明明亲眼看着吃下去的。
今日怎么可能还活着,这怎么可能。
老夫人看着谷如君诧异的模样冷哼了一声,接着便坐起了身:“行了,这事你也别管了,怎么说都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今日开始你就搬回小院吧。”
谷如君一听眼中的酸涩很快就被掩去了带着了一抹亮光,随后又压下了心中的喜悦对着前头的人行了礼:“妾身谢过老夫人。”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老夫人想来是有些累了侧着身子便倚在了软枕上,谷如君见状也不再说什么便辞了离去了。
而在她离开后,本该浅眠的老夫人却又睁开了眼,浑浊的眼中带着一抹讽意。
“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的乡下女子,也难怪生了一个命煞孤星的孩子来。”说着她又是一阵冷哼。
也在这时,一直候在外头的几个丫鬟也已经入了屋子,长期伺候老夫人的粱嬷嬷也跟着入了里头。
不过粱嬷嬷入内后并没有去伺候老夫人反倒是走到了她的边上,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出了声:“老夫人,你让老奴去打听的人寻着了。”
老夫人听闻点了点头却是没有说什么。
粱嬷嬷见状便是知晓此意了,候在边上也没有开口了。
又过了一会儿,屋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府里的几个小姐公子都来老夫人跟前拜年,笑声说话声此起彼伏,倒也是一片其乐融融。
相较于老夫人屋中的热闹晴瑶别院却显得清冷了许多,清冷的只有屋檐上的积雪落地传来的声音。
谷如君从老夫人屋里离开后便去了别院,可入院子的时候她就停了步子只远远地张望着里头破旧的屋子。
也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根本就不想见微凉,她在外头站了好一会儿都没有想过要进去,眼里头更是没有一丝眷恋,就好似里头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孩子一样。
搭在院门上的手轻轻地半曲了起来,片刻之后她才冷着声道:“安安,别怪娘亲,十年了,娘亲真的盼不到头了,所以你别怪娘亲要怪就怪你自己吧。”说着便沉下了眸,掩去了里头的冰冷。
她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直到银雪越下越大她才侧身离开了,清冷的身影落在这儿衬的整个别院越发的寂静。
而一直躲在床底下的微凉低下了头,一颗小脑袋枕在了手腕上,眼中有清泪落了下来。
他知道谷如君就站在院外,可是他等了许久却只等到了谷如君的离去,这让他心里头有一丝难受。
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娘亲不愿来见自己,他只知道娘亲好似不要他了。
意识到这儿,他眼中的泪水流的越发厉害了,嘴里头低低地唤着:“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