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四马路新乐会里。
“刘先生,您慢走,常来玩啊。”
“呦,许公子,你可算是来了,我们杏儿姑娘盼你盼的都害了相思病……”
“楼上贵宾房待客了……”
老鸨子虚情假意的迎宾送客,浓妆艳抹的姑娘们莺声燕语,这里到了晚上才是最热闹的时候。
徐韬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从一辆黄包车上下来,付过了车钱后,四处看了看,在街边第三个门前停下,伸出手有节奏的敲门,“笃笃、笃、笃笃笃!”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三子从里面探出头,低声说道:“你怎么来了?”
徐韬:“进去说。”
屋子里很简陋,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一些草药胡乱堆在地上。
徐韬:“这几天你去哪了?我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三子撩开窗帘一道缝隙,向外看了看,说道:“别提了,我被警察抓了。”
“被警察抓了?”
“就是那辆摩托车的事,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他们查到了。”
“那怎么又把你放了?”
“警察局关了我两天,后来保密局的人把我带走了……”
徐韬腾然站起身,说道:“保密局?”
三子放下窗帘,回过身说道:“他们知道梨花行动,就是不知道详细情况,所以就到处抓人寻找突破口。”
“你没有暴露?”
“没有。那个姓厉的处长诈我,问我是不是共产党,被我三言两语打发了。”
徐韬沉思了一会,说道:“不对,这里面有诈!”
三子:“我当时就反应过来了……”
“我是说他们放了你这件事有诈!”
“啊?为啥这么说?”
“就算他们相信你不是共产党,但是你偷车的事,起码应该在警察局关上几个月才对,怎么会这么轻易放了你?”
三子仔细一想,徐韬说的确实有道理,他紧张的说道:“这么说……他们是故意放我出来,拿我当诱饵?”
徐韬竖起食指,低声说道:“嘘!小点声,附近一定有特务监视!”
三子拎起地上一把斧头,说道:“我掩护你!你从后窗户走!”
徐韬摇了摇头,说道:“就算我走了,样子也被人看到了……”
三子焦急的说道:“这可怎么办?唉,都怪我,应该早一点给你发信号,不让你来找我就好了!”
徐韬略一思索,他在极短时间里做了一个决定,说道:“只有除掉他们,我才能继续潜伏下去!三子,你待着窗边别动,我去把他们找出来!”
三子:“能行吗?他们都有枪。”
徐韬:“放心吧,在没有确实证据之前,敌人不会派太多人监视你,一两个人,我可以应付得来!”
说完这句话,他来到厨房,打开后窗轻轻一跃,纵身跳了出去。然后绕回到前面,躲在暗影里,仔细观察着四周。
两个特务坐在车里,一直盯着三子家的窗户。
其中一个特务说道:“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感觉好面熟……”
“警备司令部的一个参谋,姓徐。”
“看准了吗?”
“看准了。”
“你在车里盯着,我去给处长打电话。”
一名特务下了车,揣着手来到十几米外的电话亭,拿起电话刚拨了两个号,猛然被人从后面勒住脖子,紧跟着“噗!”的一声,一把匕首刺入他的后心。
只短短十几秒钟,特务停止了挣扎,瘫软在地上。解决了一个,徐韬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走出电话亭,快步向那辆轿车走去。
徐韬心里很清楚,从轿车里能够清楚的看见电话亭发生的一切,自己必须赶在另一个特务没反应过来之前,过去解决掉他,否则的话,自己就会彻底暴露身份!
轿车内没有任何动静,那名特务坐在驾驶座位上,似乎是睡着了一般,低着头一动不动。
徐韬来不及细想,拉开车门刚想动手,特务倏然倒在他脚下,在黯淡的星光映照下,只见他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刀口,鲜血正不断喷涌着。
徐韬吃了一惊,伸手摸了一下特务的脉搏,早已经停止了呼吸。
这是谁干的?难道是三子?
徐韬看了一眼三子家的窗户,就知道不太可能,三子为了吸引特务的注意力,依然假装和人说话,靠在窗前连姿势都没变过。
现在没时间想那么多,他立刻跑到三子家门口,把门敲开,说道:“保密局的人很快就会到,你必须马上转移!”
“我去哪?”
“去佘山找李德康!等我命令!”
“那……接应赵聚刚的事怎么办?”
“……我来想办法!况且你的摩托车被警察局扣了,怎么去接应他?”
“你小心点。”
“我知道,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
半小时后,警察局和保密局的人陆续赶到了现场。
厉先杰从车上下来,来到电话亭看了看,一名警长上前说道:“厉处长,根据现场情况判断,凶手是趁着死者打电话之际,突然冲进来在背后下的手。”
厉先杰没做声,又来到轿车跟前,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特务的伤口,然后向车里看了看。
警长:“凶手在电话亭行凶后,立刻返回来又杀了这个……”
二科科长季烈云早早赶到现场,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呵斥道:“胡说!这么远的距离,凶手怎么可能连杀两人?你当保密局的人都是草包吗!”
警长:“那个、那个……哦,那就是说有两名凶手!”
厉先杰回身对季烈云说道:“马三平跑了?”
季烈云:“跑了。”
厉先杰站起身,说道:“这件事你怎么看?”
季烈云看了那名警长一眼,说道:“他起码说对了一点,凶手最少有两个人!我觉得应该是来接头的共党,察觉到有人监视,于是就先下手为强,杀了我们的人!”
厉先杰沉吟片刻,再次来到电话亭跟前,说道:“你看,地上明显有搏斗的痕迹,最少持续了半分钟左右,这名共党杀了人之后,再去杀另外一个,时间上他来得及吗?”
季烈云没明白厉先杰是什么意思,说道:“所以我说凶手是两个人,他们是同时动的手。”
厉先杰对他招招手,回到轿车跟前,打开车门向里面看了看,说道:“你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季烈云凑过去,借着手电光仔细查看了一番,说道:“座位上有血迹,说明他是在车里被人一刀割喉,然后有人打开车门,尸体这才掉在外面。”
厉先杰摇了摇头,说道:“你疏忽了关键一点!”
“什么?”
“跟电话亭里的情况不同,车里没有打斗的痕迹,为什么会这样?只有一种合理解释,凶手是我们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