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厂院子里,王光明、何林、刘泉福聚在一处。
王光明低声说道:“医生命令我们,要坚持和敌人斗争到底,最好想办法和其他工厂取得联系,发动一次全市范围……”
“你凭什么骂人?”
“骂你怎么了?老子看你就不顺眼!”
“哎,别乱来啊……”
抗议的人群中忽然起了一阵骚动,几个人围着一个工人从谩骂到拳打脚踢,半分钟不到,那个工人被打的鼻口喷血,躺在地上抱着头,毫无还手之力。
王光明站起身,说道:“老刘,让纠察队去看看怎么回事!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出乱子,给敌人制造借口!”
几千人的集会,什么突发情况都有,为了便于管理,王光明特意组织了工人纠察队。
刘泉福答应一声,带着几个胳膊上缠着‘纠察’袖标的工人挤进人群,喝道:“都住手!”
打人者虽然穿着申华棉纺厂的制服,其实都是徐正勇安插进来的特务。
他们挑衅的打量着刘泉福,说道:“怎么着?来帮手了?人多我们也不怕,有种的话,咱们找个宽敞地方练练!”
刘泉福:“你们是哪个车间的?现在是什么时候,还窝里斗!”
特务冷哼道:“拿着鸡毛当令箭,你算老几,管我们是哪个车间!”
刘泉福忍着怒气,吩咐道:“把他们先带下去!”
纠察队的工人刚要动手,其中一个特务从裤腿里拔出匕首,嚷道:“我看谁敢动!老子今天让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混在工人中间的特务趁机叫嚣鼓噪,挥舞着准备好的铁尺铁棍,冲出人群袭击纠察队,双方很快就混战成一团。
大门外的徐正勇看到这个情形,立刻大声说道:“申华棉纺厂发生骚乱,冲进去制止他们!”
那辆装甲车加大马力,猛烈撞向工厂的大铁门,“嗵!”“嗵!”反复撞击了两下,铁链锁住的大门轰然倒塌。
俞叔同喝道:“我命令,立刻逮捕所有捣乱分子!”
手持木棒的军警冲进工厂,十几个特务也混在军警中间,他们都看过了王光明、何林、刘泉福的照片,这次的行动就是要找到这三个人!
在特务和纠察队打起来的时候,王光明就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再怎么蛮横不讲理的人,这种时候也能分得清里外,怎么会突然和纠察队动了手?
他还没来得及与何林商量对策,大门已经被装甲车撞开,如狼似虎的军警见到穿申华制服的人就打。
如此暴行之下,逼的工人们奋起反抗,石头、砖瓦、木棍、随手能拿到的东西都成了武器,一时之间,申华工厂院子里乱成一片。
何林对王光明说道:“组长,敌人明显是有预谋的行动,赶紧脱下制服,快走!”
王光明:“我不能走,这一走,就等于把工友们抛弃了!这种事我做不出来。”
何林焦急的劝道:“这里还有我,你是组长,将来申华的党组织关系都要靠你联系,你要是被捕了,各条线就都断了!”
王光明知道何林说的在理,他迅速脱下制服,问道:“老刘呢?”
何林向混战的人群里看了看,说道:“乱套了,找不到了!你先走吧,我一会儿去找他。”
王光明转身向细纱车间走去,车间内有一个侧门,这道门平时都上着锁,因为他是罢工组织者,所以钥匙就在他手里。
王光明从怀里掏出钥匙刚要开门,身后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王光明,站住别动!”
徐正勇从机器后面闪身出来,手里拎着一根铁尺。
王光明警惕的看着他,说道:“你是谁?”
徐正勇:“保密局上海站的,我姓徐。”
一听他是保密局的特务,王光明心说不好,他把钥匙插进锁头眼里,咔哒一声,打开了门锁,拉开门冲了出去,然后回身把门从外面插上。
徐正勇本以为能抓一个活的,没想到这道门外面也能锁上,情急之下就顾不了许多,他快速出枪,对着薄铁皮门扣动扳机,“砰!砰!砰!”连开三枪。
王光明刚刚插上门闩,还没来得及逃走,子弹穿透铁皮尽数射在他的胸口,身体顺着门板倒在血泊之中。
徐正勇从弹孔中向外看了看,转身走出车间,迎面正撞见陈怀民。
徐正勇:“找到他们没有?”
陈怀民:“找到何林了,那家伙凶的要命,周围都是人,没法逮捕他,所以我趁着混乱给了他一刀……”
“死了?”
“死了。”
徐正勇皱了皱眉,怪不得王芳雄说很难把人带走,看来姜还是老的辣,能除掉这几个共党就已经是万幸了。
“还有一个刘泉福,告诉弟兄们,务必要找到他,死活不论!”
“是!”
申华棉纺厂有九千余人,加上冲进来的军警,上万人的大混战,想要找到一个活动的目标,这个几率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徐正勇正在一筹莫展之际,只见一个男子爬到停在门口的装甲车上,拿起放在上面的扩音器,大声说道:“新闻界的记者先生们,你们都看到了,当局对和平抗议的工人进行了血腥镇压,我希望你们能真实的记录这一时刻,把反动派的恶行昭告天下……”
这个人正是刘泉福,他并不知道王光明与何林牺牲的消息,遍地都躺着申华的工人,根本也分不清谁是谁。
徐正勇眼睛一亮,自言自语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这家伙是自寻死路!”
但是刘泉福站的地方太醒目,是抓是杀都不太方便,众多记者在警察设置的警戒线外举着照相机,咔嚓咔嚓不停的拍照。
徐正勇思索片刻,招手叫过来两名特务,附耳嘱咐了几句。
其中一名特务走到装甲车下面,振臂高呼:“抗议当局镇压和平集会!抗议!抗议!”
喊了两句口号,他伸出手对刘泉福说道:“刘大哥,拽我上去,让我和你并肩战斗!”
刘泉福不疑有诈,以为是申华棉纺厂的工友来声援自己,于是伸手拉住特务,想要把他拽到车顶上来。
没想到这名特务握住刘泉福的手,猛然用力一拉,两个人一上一下,力量完全不同,刘泉福猝不及防之下,重重摔了下来。
另一名特务冲过去,两个人合力将刘泉福拖到装甲车另一侧,这里是记者们看不到的地方。刘泉福摔的鼻青脸肿,还没怎么缓过神儿来,两根铁棍搂头盖脸砸下来。
“嘭!”
“嘭!”
“嘭!”
“嘭!”
起先刘泉福还挣扎着想要站起身,两棍子抽在头上,立刻扑倒在地上,脸部朝下一动不动。
几分钟后,殷红的鲜血从鼻孔里、从耳朵里缓缓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