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下午,张茂森捧着两本厚厚的册子,来到高非的办公室。
张茂森把册子放在办公桌上,说道:“处长,这是在淞沪会战中,67师的阵亡将士名册以及抚恤金发放情况登记册。”
高非:“查出什么问题没有?”
他拿过抚恤金发放情况登记册,随手翻了几页,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写着应发放的钱数,以及领取人的签名和手押。
张茂森:“名单太多了,我粗略查了一部分,大概有五十多个领取人的签名,像是同一个人的笔迹。”
高非按照部队番号顺序,找到鲍长友的名字,说道:“派人去铁帽子街,东数第二条巷子第四家,鲍长友的家人就住在那,现场核对一下签名和指纹。”
“是!我亲自去一趟。”张茂森转身刚要走。
“等等!”高非叫住了他。
他看了一会手里的登记册,说道:“这些没有领取抚恤金的是怎么回事?”
张茂森:“这种情况一般都是住址不详,或者家人都去世了,所以没办法发放抚恤金。”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高非合上了登记册。
张茂森走了几步,回身说道:“哦,处长,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如果阵亡将士档案被上峰调走,登记册上也不会有发放抚恤金的记录。”
高非:“嗯。”
张茂森出了办公室,带人前去铁帽子街提取证据。
高非想抽支烟,发现烟盒空了,拉开抽屉翻找一通,还是一无所获,起身准备去大门外买烟。
走到门口的时候,脑海里回想着张茂森刚才说的话:“还有另外一种情况,如果阵亡将士档案被上峰调走,登记册上也不会有发放抚恤金的记录。”
高非忽然发现这句话其实很矛盾,即使有特殊原因需要调走档案,这和发放抚恤金有什么关系?
按照正常逻辑来说,不论个人档案被任何部门调走,抚恤金应该正常发放才对,这完全是两码事,有什么道理停发呢?
这个疑问激起了高非的好奇心,他立刻转身回来,重新翻阅抚恤金发放登记册。
那些没有领到钱的名字后面,一般都会标注原因,比如:地址不详、查无此人等等。
还有一少部分名字后面,标注着“档案已被调走”字样。
高非仔细筛查了一遍,这个原因没有发放抚恤金的名字,一共有三十人,看军衔级别差不多都是尉官,只有极少数几个校官。
一个小时之后,张茂森从铁帽子街回来,风风火火的来到高非办公室。
“处长,鲍长友的家人说,他们从未领到过这笔钱!从签字笔迹上看,跟登记册的签字有明显不同。另外,鲍长友家人的手押指纹,已经送去技术科进行分析比对。”
“嗯。”
这个结果在高非的意料之中,他基本能够猜出事情的大概。
负责发放抚恤金的一般都是下级军官,从涉及的人数能看得出来,他也害怕出事,所以不敢牵扯太多人员。
根据阵亡将士的家属情况,他有选择的挑选了五十几个人,连蒙再唬,生生骗取了这笔钱。
高非:“当年负责抚恤金发放的人是谁?”
张茂森:“是师部少校参谋陈达魁。”
高非:“战乱之时,为了中饱私囊,竟然侵吞将士们用命换来的一点安家费,简直是胆大包天!张茂森,你立刻带人去67师,把人给我抓了!”
“处长,人是抓不回来了。”
“怎么?他升官了?谁要是胆敢阻拦,就按包庇罪一齐都抓了!”
张茂森咧嘴笑了一下,说道:“升官是不可能,他升天了。”
“死了?”
“陈达魁在跟随部队去滇西途中,感染了伤寒病,还没等到云南就病死在路上。”
“这种人死不足惜!老张,看到没有,这就叫天谴!”
“是啊,这么死算是便宜他了!”
高非想了想,说道:“核对完指纹之后,你再去找鲍长友家人录一份口供,然后写一份书面报告,递交警备司令部,让他们重新核实情况,补发这些人的抚恤金!”
张茂森挠挠头,说道:“处长,录口供没问题,书面报告还是你自己来吧。”
高非看了他一眼,喃喃着说道:“看来我还真要找一个秘书才行……”
…………
第二天,保密局上海站站长室。
王芳雄看完了高非送来的书面报告,叹道:“太不应该了,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这要是传扬出去,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高非:“站长,陈达魁虽然死了,但是他的直属长官罪责难逃,起码应该追究他失察的罪名!”
王芳雄笑着摇了摇头,他在报告书末页盖上保密局上海站印章,吩咐道:“陈秘书,立刻派人把这份文件送去警备司令部!”
“是。”陈秘书拿着文件走了出去。
王芳雄:“高非啊,你的心情我能够理解,对待这种事,我也是一样义愤填膺,恨不能亲手毙了这个陈达魁!可是他运气好,早早死掉了。至于你说要追责他的长官,我看就算了吧!……”
高非十分不解,说道:“为什么?严惩军队贪腐是保密局的职责,我们这么做并不过分。”
王芳雄:“67师马上就要赶赴日本驻军,这是国军从未有过的荣耀,如果有人一定要在这份‘荣耀’上面泼一盆脏水,你应该能够预料到,我们上海站会因此得罪多少人!”
“不是说美国人不同意我们在日本驻军吗?”
“具体内情我也不太了解……不管怎么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让警备司令部补发抚恤金,也算是告慰了将士们的在天之灵,大家都求一个心安理得吧!”
“站长,我现在怀疑其他部队也存在这种情况!”
王芳雄冷笑道:“不是怀疑,而是肯定!可是又能怎样?从军统局变成保密局,从全国二十几万的特工编制,缩减到现在不足两万人,你说究竟是为什么?”
“我觉得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戴局长不幸罹难,咱们在委座面前失去了话语权。”
“戴局长罹难只是表面原因,更深层次的原因,是高层一部分人,认为军统的手,伸的太长,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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