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到微醺处,花开半好时。
小醉的一对新人被众人推进了卧房。石岩山往房内丢了一个装满小电影的悬浮投影仪,关上房门,大手一挥:
“走,继续喝酒。”
凤凰不放心地问:“石头哥,你说他们行不?”
石岩山瞪着眼睛说:“你还能帮他们不成?”
凤凰气恼地在石岩山小腿上踢了一脚,接着面部扭曲,踮着脚一瘸一拐走了。
石岩山弯下腰,在裤子上拍了拍,得意道:“钢铁神拳,不是白叫的。”
这顿酒一直喝到凌晨才宣告结束。气氛不错,话题主要围绕着那对呆鹅新人,喝酒反倒成了其次的事,临了居然没有一个人醉倒。
临尾声时,史湘云对骆有成说:“这岛不错,等你完成宏愿,把岛借我和你姐用一下。”
“就等你这句话呢。”骆有成从座椅上跳起来,“当然行,送你都行。”
史湘云摆摆手:“有使用权就行了。”
石岩山端起一杯酒,跑到米豆豆跟前说:“大姐,大姐夫终于想通了。来,干了这杯。”
大伙儿也纷纷举杯。
米豆豆懒洋洋地拿起杯子,幽怨地说:“大家伙努力啊,赶紧帮我大弟把救世任务完成了,否则我这辈子都得单飘。”说完,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干了。
场面有点冷,大伙儿看看史湘云,又看看骆有成,举起的杯子不知道是该送到嘴边,还是该放下。
细想一下,史大姐夫的话还真有问题。骆有成的宏愿大伙儿都是知道的,救世!重建文明秩序!救世的时间可长可短。如果拖个三五十年,史湘云和米豆豆都七老八十了。
其他人还好,喷火娃和春风是没有吃过延寿胶囊的,不知道周围都是能活三五百年的“妖怪”。他们脑补了一下两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婆颤颤巍巍地给对方戴婚戒的场景,顿觉不寒而栗。
喷火娃劝道:“史大人,要不时间短点。您看,先生都结婚了。”
史湘云现在是越来越看不懂豆豆妹子了,不恋不爱不婚不娶的主意还是这大妹子提出来的,这两年是咋啦?他心里苦啊,有成这段时间搞回来的好东西太多,光苏首富的技术遗产,就够他消化一阵子的了,哪有空谈情说爱啊?他尴尬地笑了笑,说道:
“我想给豆豆一点惊喜,给她一个与众不同的婚礼,但我没时间布置。……这样,五年,不管世界变成什么鬼样,五年为限。”
米豆豆面色好了许多,“你有心,就是惊喜。”
石岩山赶紧给大姐倒上酒,米豆豆反敬大家,筵席在还算融洽的氛围中结束。
第二天晨,大伙儿起床时,发现那对新人规规矩矩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江二姐很羞涩,刀行那货居然也在难为情,只是眼角眉梢有掩藏不住的喜悦。在场的大都是过来人,一看就明白事成了。骆有成宣布道:
“都赶紧去把早饭吃了,咱们还得赶路呢。”
凤凰说道:“听姐夫的,咱们在这儿,新人懒觉都不敢睡了。”
早饭过后,留下一对新人,骆有成带着众人返回苏岛的地下小镇。下午的时候,骆有成又带着柳莹从小镇出发了,他受史湘云之托前往天宫,随行的还有小姨子凤凰。
黑箱速递公司共有360颗卫星,300颗是为活体传送准备的,送入轨道后一直处于休眠状态。另外60颗则负责黑箱之间的通讯连接,二十多年过去,绝大部分卫星出现故障,陷入沉眠,仅剩三颗在正常运转。
骆有成此行的目的,是修复故障卫星。当然,干活的是远庆二号,骆有成只是去下个命令。原本他不需要跑这一趟,但远庆二号是个很倔的智能,一定要亲自验证他的身份,才愿意开工。看样子,远庆二号的脾气绝不会比远庆一号好。
小姨子凤凰在地下小镇无所事事,她也不想看到春风在小镇里晃来晃去,更不想看到死鬼女人在春风的身体里进进出出。她想着姐姐姐夫蜜月期已过,应该不会太排斥身边有个灯泡,央求姐姐带她出去散心。柳莹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飞机比飞翼强了太多,仅过了一个多小时,巍峨的雪峰就遥遥在望。
天宫不在贡嘎主峰,而在北面的卫峰嘉子峰,海拔6549m。入口设在海拔5900米的山崖上,Ж型翼飞机直直地向崖壁飞去。柳莹吓得花容失色,放声惊叫。凤凰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没叫,她两只手死死地捂住嘴巴。
机毁人亡的场面没有出现,飞机穿过崖壁,降落在空旷的机库里。
柳妹子扭头看一脸淡定的有成哥,问道:“又是场景?”
“我们靠近的时候,机库门就打开了,你看的是伪装场景。”
“让你不早说,让你不早说。”柳莹气恼地在骆有成肩膀上捶小拳拳,自从结婚后,骆小胖越来越坏了。
凤凰也凑热闹,帮姐夫哥“捶背”。她可没姐姐那么温柔,拳拳到肉。骆有成疼得龇牙咧嘴。他得出一个结论,和没轻没重的小姨子在一起,一定要把战甲穿上。
“你俩有没有脑子?人工智能出错的概率是百万分之一。”骆有成也被打出了一丝怨气。
“对的哈。”柳莹觉得自己错了,改小拳拳为掌,轻轻为有成哥揉肩膀。
“姐,姐夫对你一点也不温柔。”凤凰还没解气。
“男人该霸气点,我温柔就够了。”柳莹不以为意地说。
“他吼你。”
“不准挑拨我和你姐夫的关系。”
凤凰好气啊,姐姐变了,再也不是从前爱她护她的姐姐了。跟着狗粮男女出门,是她今天犯的最大错误。
天宫的女性管家叫阿姗,保安主管叫阿迟,各取了“表姨”苏延姗和“表舅”苏延迟的一个字,两位仿生智能对主人主母非常尊重。
天宫除了没有烧脑的实境游戏,内部格局和地宫大同小异,但场景风格更偏向西部的粗犷。骆有成让两姐妹在生活区游玩,自己去了实验室。
这里的实验室正常多了,没有脱离骆有成的想象。深蓝的基调,光与影构建起浓郁的科技魔幻风。不过,见了远庆二号,骆有成宁愿呆在地宫。与远庆二号一比,臭脾气的远庆一号就是可爱的小老头。
远庆二号还是用“舅老爷”的形象,但脾气大,还阴阳怪气,就像市井盛产的邻家毒舌大婶。在校验完骆有成的身份后,远庆二号说:
“哎哟,你就是我的新主人啊?我以为来了个啤酒桶,你要往减肥中心门口一站啊,人家就知道来大单了。”
“你……”骆有成气急,“我舅爷爷哪根筋搭错了,怎么造了你这么个怪胎?”
“我是怪胎,你可以不搭理我啊。下楼,左拐,抵拢,大门就在那儿,不送,see you。”远庆二号说完,影像开始变淡。
“等等,我需要你修复故障卫星。”
“凭啥?凭你长了一张烧饼脸?”远庆二号的影像淡成虚影。
“你给我回来……”
没等骆有成说完,远庆二号已经彻底消失了。任凭骆有成怎么叫喊,他都没有出现。骆有成气呼呼地出了实验室,见到阿姍,向她讨教如何跟远庆二号打交道。阿姍说她和阿迟跟远庆二号很少有交集,因为远庆二号看不起他们。
骆有成左思右想,想到了远庆一号,前些日子远庆一号从二号这里获取了许多天宫的监控影像。通讯联通后,远亲一号一如既往地不耐烦:
“你非要在我工作的时候打扰我吗?”
骆有成说:“我遇到了一点麻烦,远庆二号不太好交流。”
“我当啥事呢?骂他,把他往死里骂,骂舒服了他啥都愿意干。”
“他是贱骨头?”
“他的设定就是这样,你不骂他,他就骂你。”
“我舅爷爷抽疯了吗?这不是坑自己吗?”
远庆一号笑了:“原型是性格好,不过再好的脾气,心里怎么可能没有一点负面情绪?原型涵养好,压下来了。但积累多了总得有个发泄口,远亲二号就是情绪垃圾桶。开始的时候,原型骂不出口,他就按郝连妈妈的性子设定了二号。被毒舌多了,他就能和二号对骂了。”
骆有成说:“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的智能设定成这种性格?多耽误事啊,用普通智能当垃圾桶不行吗?”
远庆一号说:“普通智能?原型可能一两天就把它忘了。就是因为二号需要经常打交道,他才能强迫自己把负面情绪发泄出来。”
“舅爷爷活得真累。”骆有成感慨道,“那你呢?你那臭脾气又是为啥?”
远庆一号没好气地说:“滚。”
“说说呗。”
远庆一号想到在意识转移问题上还需要这位新主人的帮助,最终还是耐着性子做了解释。他的性格样本来自衡思梁,一个除了妹妹陈思然和好友常律师,对谁都不怎么友好的人。苏远庆之所以赋予一号这样的个性,允许他反驳、争论,是为了避免自己犯错。
骆有成说:“我还是有点不习惯,你们用的是舅爷爷的形象,但我舅爷爷是个老好人。”
远庆一号说:“你把二号骂舒服了,让他变个形象还不容易?”
“那你呢?”
“滚。”
“说说呗。”
“活体传送的研究如果成功了,你让我变啥都成。”
“那成,我去骂二号了?”
“滚吧。”远庆一号的影像消散在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