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能听到鸟鸣,听到虫吟,也能听到不知是什么兽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吼吼,就是听不到人声,也看不到有人活动的踪迹。
“人都搬走了吗?”梅朵问道。
夏平平说:“下去看看。”
北兰村不大,有二十来栋三层小楼。村子东面的围墙已经坍塌了,其他几面的围墙结构尚且完好。坍塌处的砖石之间长出了不少草茎。村内的广场上,是东一丛西一丛的杂草。
“平哥哥,你怎么看?”梅朵问道。
夏平平仔细检查了各处杂草下方的腐殖土,说道:
“这些都是动物粪便分解后形成的,分解的程度大致相当,说明这个村子曾经有大量的野兽短暂驻留。”
梅朵问:“会是黑女巫吗?”
夏平平无法凭借这么点线索就给出答案,他更好奇北兰村的人去了哪里。但他们搜遍了村子里的所有小楼,也没见到近期有人活动的踪迹,地板、家具上都落了厚厚一层灰。
凤凰认为这里的村民全部搬走了。但奇怪的是所有人家的物品都很齐全,尤其是卧室柜子里的衣服,都码放得整整齐齐。若是迁居,日常用品没理由不带走。
春风甚至在一户人家灶台的菜板上发现了变成霉灰的食物碎块,菜刀上也有霉菌。灶台上有一口被火熔穿的铁锅。事发时,这家人正在做饭,但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们连火都来不及熄灭呢?无论是屋内屋外,都没看到有明显的打斗痕迹,村子里也没有发现死人骨头。
最终,他们不得不放弃追根究底。一来过去了很久,很多线索被时间抹平了;二来他们的目的是找寻女巫,而不是探究末世小村惊变。
夏平平飞到空中,俯瞰围墙倒塌的东面。这一瞧,还真被他看出点问题。东面的丛林里,似乎有两条被巨兽踩踏出来的两条路,一条自东南来,一条向东北去。时间有些久了,疯长的灌木和杂草又重新填充了这些区域。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忽略。
夏平平招呼了一声,飞进了那片丛林。兽道上,拨开半人高的杂草,很容易在地面上找到折断的树枝。
夏平平说:“按两个猎人的说法,他们因为山里的异能兽剧增,将活动范围缩小到村周五公里。但我们一路上,并没有见到强大的猛兽。”
春风说:“还有一点值得注意,猎人说他们村可能在一只强大异能兽的领地范围内,所以从前很少看到普通的猛兽在附近活动,而最近一段时间,豹子在他们那里的活动增多了。”
凤凰问:“你们的意思是,黑女巫已经来过这里,并把强大的异能兽带走了?”
夏平平站在一棵树下,摸着树枝断裂处的陈旧创口,说道:“差不多得有一年时间了。”
……
随后的几个月里,寻亲小队沿着这条兽道追踪。出太行后,经大荥来到京都郊外,从京都外围向北走了近百公里,又折向东南,之后一路南下,直指海市。梅朵说平哥哥最聪明,这条路线与他的猜测基本吻合。
这一路总的说来比较顺利,也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有些路段被速生草本、藤本植物占领,几乎看不出兽道的痕迹;路途上还有大片草原、沼泽、湖滩滩涂、小型戈壁等开阔地,为重新定位兽道制造了一些麻烦。
他们在路上还遇到了两波抢匪,对这些不问青红皂白就开枪射击的匪徒,寻亲小队也没客气。一波被春风和嘘嘘解决了,另一波被凤凰烧成了灰。
然而,到了海市,他们发现兽道依旧在向南延伸。他们一路追踪,经埑、闵、岄、桂,进入越国,在越、老、柬的雨林里兜兜转转半个月。这里的兽道拓宽了两倍有余,似乎有不少大家伙加入这支异兽军团。
梅朵不解地问:“黑女巫这是要做什么?她要征服东南亚吗?”
凤凰也说:“本来以为是短暂的寻亲活动,一不小心,成了穷游,还把亚洲东部走遍了。”
近半年时间,寻亲小队带的食物早就吃完了,全靠打猎来维持生计,过上了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日子,还真是名副其实的穷游。夏平平用嗅觉辨毒很有经验,无需春风在猎杀后用验毒笔试毒,倒是让不少毒兽免于枉死。
进入泰兰国后,异兽军团似乎变得很小心,它们始终沿着海岸线附近前进,努力避免与泰兰国境内的魑魅魍魉遭遇。
春风哀叹道:“黑女巫真能折腾,她是要网罗天下珍禽异兽啊。”
夏平平说:“快了,树枝断裂的创口很新鲜,粪堆上的草才刚发芽,不会超过一个月。”
梅朵说:“那就好,总算从一年追到一个月了。”
“排泄物里,好像有人的粪便。”因为粪便相对新鲜,夏平平敏锐地发现了有别于动物粪便的排泄物。
梅朵不假思索地说:“黑女巫拉的。”
夏平平在她头上敲了一记:“她一个人拉得了那么多?这一带我看到二十处人的粪便。”
梅朵惊讶道:“她现在不仅驯化异兽,还驯化人了?”
对此夏平平的猜测是异兽多了,黑女巫胁迫了一群人帮忙照顾兽群。
当寻人小队来到大马的隆市,失去了兽群的踪迹。春风建议到满剌加海峡对面的橡胶岛上去看看,橡胶岛是座四十七万平方公里的大岛,野生动物资源丰富,不乏虎、象、犀牛等猛兽,黑女巫来到这里,绝对不应该错过这座岛。
几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在隆市休整一日,找台发电机,把飞行靴和备用电源全部充满。他们几乎飞遍了全市,居然没见到活人。事实上,他们自从进入东南亚以来,就没遇到过一个人。
“难道这里的人都被鬼王抓了?”春风猜测道。
其他几人也觉得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其他理由了,就连嘘嘘都跟着点头。
夏平平问死鬼女人:“你点什么头?”
嘘嘘认真地说:“咯咯咯……贱主人……找不到人。”
半年时间,嘘嘘更灵性了,从前她主要依靠声调变化来表达情绪,现在已经能给出一个简单的答案了。夏平平感慨:
“死鬼虽然还是弱智,但智商能成长到这一步真不容易,她的每一点进步,都是春风浓浓的关爱和凤凰海量的鲜血浇灌出来的。”
春风:“……”
凤凰这半年虽然自杀的次数少了,但和嘘嘘处得久了,对死鬼女人的同情和善意也愈发浓烈。因此,即便不自杀,她也会割手腕让嘘嘘喝上两口血。
眼见着凤凰对自家女仆那么好,春风心里要说没愧疚,连他自己都骗不过去。经过半年相处,他对凤凰了解也加深了。这姑娘性子看似大大咧咧,什么都能看开,但骨子里是很传统的。她对春风多少是有好感的,否则那晚也不可能主动借酒助“性”。但真让春风浪子回头,他又办不到。
他们在一家汽车旅馆找到了发电机。这家旅馆条件还不错,至少灰尘不算多,稍稍清扫一下就能住人。吃过晚饭,几个人坐在大厅沙发上休息。八哥轮胎站在茶几上认真地啄着鸟粮。自从母鸟大人回归之后,它就不再是拽哥了,说话都变得细声细气的。
突然,茶几一颤,轮胎和它的鸟粮一起跳了起来。
“啊呀,地震喽。”小破鸟扑棱一声飞到了凤凰的肩膀上,身子紧紧挨着凤凰的脖子,装出瑟瑟发抖的模样,就差一点喊出求抱抱了。
春风闪到窗前,嘴里喊了句“我去”。大伙儿全涌过去了,一时间,被强行压制的惊叫声、咝咝倒抽凉气的声音在屋子里起起伏伏。南面一个街区外,出现了一个白发巨人,比两层楼还高。巨人赤裸着身子,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布。他每走出一步,大地都会震颤一下。
凤凰说:“我以为刘娇娘就是巨人了,在他面前,就是个小不点。”
梅朵说:“除了魍,我没见过这么高的家伙。”
春风急忙将单片镜调节成望远镜功能,说:“还真是一只魍,你们仔细看看。”
大伙儿仔细一看,可不是?!这个庞然大物前额突出,鼻子朝天。腿上的白毛还没褪干净,一撮一撮,稀稀拉拉在腿上吊着。膝盖还不能完全打直,走路时有点弯曲。
“妈呀。”梅朵惊叫一声,躲到了夏平平身后。夏平平苦笑,论打架的本事,梅朵姑娘一个能打他十个,奈何这姑娘胆子不大。
凤凰说:“肯定是灯光把他吸引来的,我们赶紧躲一躲。”
春风说:“别怕,和他硬刚是不现实的,这家伙皮糙肉厚,粒子束枪最多也就能灼伤他的表皮。不过这些家伙脑子还不太好使,我们可以智取,让他知难而退。”
凤凰问:“有把握吗?”
春风说:“在缅地,我和师父骗过几个魍。”
“怎么骗的?”
春风说只需如此这般,寥寥几句,凤凰眼睛顿时亮了,要和春风一起行动。
梅朵却说她要保护团队的智囊平哥哥,拉着夏平平直奔地下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