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站着梅朵拉姆,拿着她阿爸的对讲机。身后跟着次仁和商士隐。
对讲机是草原牧民的通用通讯设备,方便彼此间的联系。贡布的这台发射功率还不错,有效通讯距离可以达到十公里。
普布和牧人们遇到了大麻烦,他们遭到了数百只猴子的围攻。猴子们向牦牛和羊群投掷石块,导致牲畜受惊,四下逃散。这是从未遇到的情况,山里的猴子们很少到草原活动,更不会袭扰牲畜。以往“切莫”捕猎,都是独来独往,而且只挑落单的牛羊下手。
贡布听闻大惊,急忙向外冲。骆有成拉住他,问梅朵拉姆:“有没有看到魍?”
这个问题让小姑娘犯起了迷糊。贡布抓过对讲机,呼叫普布。普布说没在附近看到“切莫”。
“那么魍去了哪里?”商士隐立刻反应过来,他对贡布和次仁说道,“魍的智力不比人弱多少,它大费周章地鼓动一群猴子来捣乱,是为什么?难道猴子还能杀牛宰羊?所以,我们有理由相信,它在用调虎离山计,真正的目标是女人。”
骆有成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士隐说的没错,所以两位大叔留下来保护女人,士隐也留下来。给我坐标,我带女巫去收拢牛羊。”
贡布想反对,但骆有成已经用意念力抢走了对讲机。他看了一眼上面标示的通话地坐标,喊上女巫,两人向着西北方向飞去。
商士隐劝慰两人:“放心吧,有我家先生和女巫出手,手到擒来。我们还是说说怎么防那只白毛怪吧。”
贡布和次仁回到普布家,关好大门,让女人们躲在屋里,他们两个上了三楼,通过射击孔向外观察。商士隐飞到屋顶,隐去身形。
放牧点距定居点六公里,几分钟后,骆有成和女巫就循着坐标找到这里。场面极为混乱,三位牧民在向猴群发射恐吓弹,两人操控着无人机约束已经收拢的牲口,剩下的人驾着飞橇追赶跑散的牛羊。恐吓弹对猴群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猴子们没有罢休的意思,不断从斜挎在身上的藤麻袋里掏出石子丢向畜群。刚刚被聚拢的牛羊又开始躁动。
女巫人在空中,嘴里已经念念有词,她的目标是猴群,但红着眼睛的猴子们对她的交流信息不理不睬。女巫的脸泛起不正常的红晕,呼吸变得十分困难,几乎一头从空中栽下来。
骆有成急忙将她扶住,落到地上,“你帮着把牛羊召回来,我来对付猴子。”
他向着猴群上空飞去,猴子们丢过来的石子纷纷被反弹回去。不时有猴子身体腾空,向后倒飞,猴子落地后,猩红的眼珠颜色就淡了几分。一只一米左右的大猴尖叫一声,猴子们立刻改变了攻击目标,把火力对准了骆有成。于是猴子们悲催了,谁丢石子谁挨砸,丢得越多挨得越多。好在猴子们丢出的石子力道不大,否则不等它们从狂化中醒来,就已经被自己砸死了。
骆有成发现一个有趣的现象,被揍得越狠的猴子,眼中的红色淡化得越快,脸上的惧色也越浓。揍它绝对是削弱狂化的最好办法之一。
让牧民惊讶的是,他们之前辛苦聚拢的几十头牦牛居然排成了一个整齐的方阵,一步步向猴群的方向逼近,颇有威势。跑出很远的牛羊也主动回来了,加入到方阵中,兽阵愈发有气势。有几只不知死活的猴子扑过来,都被牛角挑飞了。草场上,形势陡然逆转。牧民们望着半空中的年轻人和在草地上席地而坐的女人,心中生出敬畏。
对抗的双方,气势此消彼长。猴子们渐渐从狂化中清醒过来,又是那只大猴吱吱一叫,猴群掉头向山中跑去。
骆有成飞回女巫身边,问道:“你刚才怎么掉下来了?”
女巫红着脸轻轻啐了一口:“它们集体羞辱我。”
能让女巫尴尬到倒栽葱,不用说,这些流氓猴必定极其下流,骆有成也不便细问。
普布带着牧民们前来致谢,骆有成不等他们说话,就道:
“赶紧派几个好手回家支援贡布和次仁大叔,我怀疑魍……也就是你们说的切莫已经去了定居点。”
普布急忙叫上两个精壮牧民,开着飞橇离开了。
不出骆有成和商士隐的所料,魍的目标果真是定居点的女人。
魍很焦躁,这里有它成长必须的人类雌性,但雌性都躲在屋里,隔着墙都能闻到浓郁的人类雌性的味道。大门太过厚实,它能打死牦牛的拳头却砸不开那扇门,楼上还有两个人类雄性对它开枪,它的身体还不足以对抗子弹,它只能依靠灵敏的感官和灵活的身手不断躲避。它正犹豫要不要翻到二楼时,致命的危机感袭上心头,它只来得及向旁边一扑,就觉得肩头一痛,接着闻到了焦臭的味道。
屋顶,有一把粒子束手枪浮在空气中。粒子束灼烧了魍的毛发和皮肉,伤口碳化,没有流出一滴血。远处传来了吆喝声,普布带人回来增援了。
魍脚一蹬,跃出五六米远,向北方逃走了。普布三人追了一阵没追上。没过多久,牧人们也驱赶着牛羊返回了。
家里来了客人,本是件很开心的事,被切莫和猴子们这么一闹,大家都兴趣索然。
最终还是普布首先想通了,他说:“如果没有尊贵的客人帮助,我们的妻子就会被切莫抓走,我们的牛羊就会逃散。今天我们赶走了切莫,是件大喜事啊。”
定居点的牧人们确实也需要热闹热闹了,这是他们十八年来接待的第一批外来的客人。于是大家动了起来,杀羊的、烧水的、砍柴的,各司其职。普布的兄弟达瓦和巴桑从酒窖里搬来了两坛酒,这是他们自己用青稞酿的酒,平时都不怎么舍得喝。
普布四兄弟的名字都是用星期命名的,老大到老四分别叫普布、达瓦、边巴和巴桑,分别对应星期四、星期一、星期六和星期五。
所有人中,最快乐莫过于梅朵拉姆。小姑娘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成年了,实则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她不像大人们一样对巫师有敬畏心,跟在女巫身边,死缠烂打要学驭兽术。女巫这种天赋异能,即便她有心教小姑娘也学不会啊。于是她对小姑娘说:
“要不你跟我们回书院吧,我们书院有位大姐姐,可以激发人的异能,说不定你的能力比我还强大。”
“异能?”小姑娘对这个词语很陌生。
“特殊的能力,别人没有的能力。”女巫解释道。
“我知道了,曲珍阿妈的头发会自己编辫子。”
“这个……算是吧。”女巫语塞,想了想,她觉得还是应该给小姑娘灌输正确的异能观,“我能和动物交流;先生能够用意念控物;那位商士隐哥哥,擅长伪装,能够隐身,这些才是厉害的异能。”
“我也好想学异能哦。”梅朵拉姆心驰神往,那位大哥哥施展异能她是见过的,遮盖呕吐物的时候,手脚不动,石头土块全飞起来了,帅呆了。如果她有了异能,就能保护所有的阿爸阿妈。
“异能是没法学的,只可能被激发出来。”女巫循循善诱。
小姑娘把眉毛鼻子皱成一团,纠结了好一会儿,下定了决心,风风火火地去找她阿爸。
“阿爸,我要去书院,我想要异能。”
正在剥羊皮的贡布手一颤,刀子差点戳到另一只手。“你要啥?”
“女巫姐姐说,她们书院的有位姐姐能让人拥有超能力。我也想要姐姐一样的能力。”
梅朵拉姆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面色一变。
“不准对巫师大人不敬。”贡布呵斥道,“那是巫术。”
“贡布大叔误会了,没有巫术,我们拥有的都是异能。”骆有成笑道,他问梅朵,“你怎么确定书院里的大姐姐一定能激发你的异能呢?”
梅朵拉姆僵住了,过了一会儿眼珠开始转起来,只是随便她怎么转,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骆有成向她解释,异能是一种天赋能力,并不是每个人体内都潜藏着这种能力,有些人无,有些人有,还有一些人身具多种异能。而且异能种类繁多,也有高下之分。正应了一句话,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梅朵拉姆听完,小嘴翘起,脸上难掩失落,“真不公平。”
骆有成被她逗笑了,他可不想对小姑娘做“人生来本没有公平”的说教,鼓励她道:“说不定梅朵的身体里藏着一只雄鹰或者一座雪山。”
“对啊,我还没试,怎么知道我不是最好的那个?”梅朵拉姆转喜,她对贡布撒娇道,“阿爸,我想去书院,我想要能力保护阿爸。”
贡布又气又感动,一时半会儿也不知该怎么说女儿才好。
骆有成心里却动起了心思,贡布这些人质朴耿直,又是有经验的牧民,书院牧场不久前损失了一批学员,如果贡布等人能加盟书院,那是再好不过了。但这事不能强求,还得看对方有没这个心思。
他取出一只腕式卫星通讯器,交给梅朵,“这是卫星电话,你帮你阿爸收着,以后遇到危险,或者需要帮助,就打电话给我。你要想来书院,也可以打电话,我派人来接你。”
骆有成送腕式卫星通讯器是有讲究的,迄今他送出了五部,表明他愿意接纳对方或者提供帮助。一部通讯器,实则是一张进入书院的门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