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雷一出手,阳顶天和黛绮丝立时返回驿站,将那些伤残的驻军一一斩尽,这才抢了几匹马出来。
田家嫡庶之争早已有之,陆家自然不会不知道。
这次陆舜华同嫁妆随行,其实就是他父亲的一次精心布局,本想着神不知鬼不觉先进入田家,到时再由陆家人下聘举行大婚。
没想到其中却出了内鬼,随行一个叫王焦岩的家伙,其实早被田家老二买通。
得到消息后即刻释放信鸽,这才有了田家老二的半路截杀,而一直盯着老二动静的老大,就做了螳螂身后的黄雀。
只可惜,最终都不及张雷这头吊睛白额大虫,结果兄弟二人都做了他的刀下之鬼!
这都是阳顶天拷打田家老二的手下时,得来的信息,也顺便得知那位叫王焦岩的叛徒,就在被射杀的六名侍卫当中。
听阳顶天讲述完这一切,陆舜华和丫鬟小绾纷纷对那个吃里扒外的家伙切齿痛恨。
陆舜华眼看田家老二身死,立时自言自语道:“我得赶紧回去,通知家里早做防备。
田家势大,要是追究起来,可……如何得了?”
见她如此惊慌,张雷轻声劝慰,“田家势力再大,也只能在黔东南一隅,江南地域还没有他们的势力。
与其你们主仆孤身上路,倒不如随我去山中找了解药,我再送你们回去!”说着,就要伸手拉她。
陆舜华像被电到似得,抬手躲开后厉声道:“不行,你已经害我做了寡妇,难道还要再让我做个不孝女?”
她不是有意要对张雷发火,可眼见这家伙几天之内,足足杀了几十口,心下惊惧非常。
而且刚才他那毅然决然的一刀,已经把陆家的一切后路斩断,这才不由自主发了火。
张雷见她如此,也只好苦笑摇头,说了句“一路顺风”打马就走,片刻功夫就不见踪影!
陆舜华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走得如此决绝,呆立片刻才像是被人抽掉了骨头,身子一软,瘫在地上抽泣起来。
田家老大老二都因为自己而死,不管他们有多该死,可田家的怒火终究会全部落在陆家头上。
想想自己长这么大都从未害过一个人,却遇到如此惨事,简直生无可恋。
“小姐,其实……你不该这么说张大哥的!”一边眼睛红红的小绾轻声说道。
“我如何说不得,难道田家兄弟不是他杀的?
他取解药是救他的女人,我要回去救我的家人,我又哪里错了?”
小绾顿时一滞,心道那两个禽兽都是要杀你的,要不是张大哥,咱们俩个早死几回了!
你心中有气发泄一下无可厚非,可当着众人的面,张大哥如何能下得了台?
张雷给她们留了三匹马,虽然陆舜华是豪门嫡女,琴棋书画无所不通,但毕竟身处西南乱世,骑马还是学过的。
陆舜华翻身上马这一瞬,心里却痛骂了张雷无数遍,你都说了你有妹妹的,难道不知女儿家总会使些小性儿的吗?
你只要再说几句软话我自会答应,真是个榆木疙瘩!
日暮乡关,二人骑在马上却彷徨无计,不知该往哪里去。
就在这时,大路尽头响起哒哒的马蹄声,两骑飞速奔来。
快到近前,小绾突然拍手叫道:“是阿离,我就知道张大哥一定不会不管咱们的!”
陆舜华面上冷清,心里却也喜欢得紧,你终究肯拉下面子赔不是了吗?
二马在她们身前停下,黛绮丝冷声说道:“师弟要我送你们回去,咱们这就走吧!”
“张……张大哥呢?”小绾问道。
黛绮丝冷冷望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拍马疾驰。
殷离朝师父指了指,做了个很凶的鬼脸,这才乖乖跟在她身后。
四女一路东行,三天后才渐渐走出山区,总算到了人口热闹的集镇。
可黛绮丝丝毫没有停驻的意愿,只是一个劲儿地赶路,除了自己徒弟,对二女从不假以颜色。
殷离早已习惯师父这样,二女却不然,可终究还是看在张雷的面子,不敢有所违背。
其实此时的黛绮丝眼见三名少女生性活泼、容颜淑丽,就不自觉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想当初,自己贵为波斯宗教的三名圣女,被派来东土积攒功德。
本想着寻得乾坤大挪移交还宗教,就算大功告成,谁成想却遇到了自己命中的魔星。
自己嫁人生女,却夙夜兴叹、夜不能寐,她本是武林第一美人,却装扮成这幅丑陋模样,就是怕被总教查知,遭受火刑之苦。
小昭现在也不过十二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为了侦知乾坤大挪移的秘密,却要和自己一样装丑扮作杨逍女儿的丫鬟。
想到这里,她就愤懑不已,自然也难免迁怒于陆舜华主仆。
这一天将近中午,距离常德路还有百里多地,四人在官道上纵马直行,眼看再有几个时辰就能赶到陆家。
就在这时,官道上来了一支队伍,前方有八名骑军手持仪仗,有一位身形壮硕、蓝眼深目的色目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
前方有两匹游骑大声喊道,“达鲁花赤恒特瑞大老爷出巡,诸人回避!”
沿途本有不少行人,听了这话立时纷纷躲避。
元代期间,达鲁花赤在州府县衙一级均有设置,意为掌印者之意,说白了就是中央特派员。
他们既能参与地方事务,又有兵权,有些权贵后人甚至能够调动朝廷兵马!
这路上行人如织,有不少千里贩运的商贩,也有进城采买的农人、山民,一时间哪有那么多的地方可以闪避?
一头拉车的老牛被如此声势活活吓住,任凭主人如何拉拽,却死活不肯让路。
而车上还有一名行动不便的老妪和一个刚刚会走的娃娃,见此情景顿时哭成了一片。
那位叫恒特瑞的达鲁花赤,眼见道路受阻,顿时大手一挥,“冲过去!”
他身后尚有十余位骑马健儿,顿时呦呵声起,随着前面那八名骑军冲阵,片刻见马蹄翻飞,眼看就朝这辆牛车杀了过来……
一面是穷凶极恶的元朝骑军,一面是老弱妇孺,众人立刻朝那瘦瘦的中年汉子大喊,叫他先救老人孩童。
可那老妪却把牛车看得比性命还要重,死活不肯离开,眼看骑军将至,众人顿时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元军凶残,当街杀人的事屡有发生,尤其是面对南人,简直视人命如草芥。
眼看惨案就要发生,那中年汉子已然放弃了抵抗,但还是站在母亲孩子身前,希望自己瘦弱的身躯终究能为他们挡上一挡。
老妪把孙子抱在怀里,拼尽全力大喊仰天大喊,“造孽啊!”
而那些冲势已成的骑军,已经有人抽出了马刀,战马纵跃时用不着多费力气,只要把马刀轻轻搁在鞍前,就能瞬间让对方人头落地……
就在大家屏息凝神、不忍卒视的一瞬,一道白影电射而出……
一声娇喝,几声刀剑相交声响起,牛车前顿时血流成河。
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妇人执剑怒视,眼前已有七八个骑兵受伤倒地,牛车上的三人却安然无恙。
老牛闻了鲜血味道,顿时“哞”的一声,自顾自朝路边走去。
路边百姓顿时炸锅了,天爷爷,这是哪里来的山大王?
竟然能以一己之力力抗二十几名骑军?
一些有见识的顿时使个眼色,开始疏散路边众人,这可不是街市上随意可看的热闹,一个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的罪过!
而那位达鲁花赤见状,顿时在马上大叫,“大胆贼人,竟敢当街谋杀朝廷命官,骑军冲阵!”
陆舜华长在闺中,对民间疾苦只是听说而已,眼见如此惨剧就要在眼前发生,她恨不得几天前那一幕再次重演。
只要阿离食指点指,就能把这帮视人命如草芥的元兵斩尽诛绝!
只可惜,张大哥……不在。
就在这一瞬,她忽然想他了!
黛绮丝打马出阵,叫她心中再次燃起熊熊火焰,她自己都有些奇怪,自己明明是个女儿家,为何面对杀阵竟然有些热血沸腾?
师父出马,徒弟自然不甘其后,小绾为了小姐妹也打马而出。
三人互为犄角,顿时和骑军斗在一处。
习惯了战阵搏杀的骑兵,没了冲势单凭小巧功夫,怎么可能是紫衫龙王的对手?
再加上两个少女杀手的加入,三人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把对方打得丢盔弃甲,夺路而逃。
四人也趁机拐入岔道,抄了条近路直奔常德路而去。
黛绮丝虽为女流,但杀伐果决像极了阳顶天,而且心思机敏、遇事沉着,不愧是紫白金青四大法王之首。
陆舜华见了,也不由得惊诧不已,怎地他们师徒三人都是如此戾气十足?
小绾刚才也随之出手,打得那帮援兵屁滚尿流,见小姐如此,就轻声说道:“小姐,张大哥师徒三人虽然手段是狠辣了些,可是我喜欢!”
陆舜华顿时脸色一沉,伸出手点她一下,心里却道,我又何尝不喜欢呢?
一路无话,四人纵马疾行,快到中午时分总算到了陆家宅门。
黛绮丝本想转身就走,却被陆舜华拽住,“大姐你几次救我,哪有过门不入的道理?
舜华这就叫人置办酒席,替您和阿离接风洗尘!”
黛绮丝见徒弟欢喜,也就不以为意,谁知这么一来,却凭空惹来了一场大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