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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请问是林蕊生小姐吗?”
    “嗯,你是?”
    “打扰了。我是警察,592有点事情需要你的配合。”江日晖把警官证晃了晃。
    对方先是一怔,接着眼睛一亮,“你是孙警官派来的吗?”
    “孙警官?不是。我是刑警大队的,叫江日晖。”江日晖注意到她的表情有点失落。
    “不是啊……那你找我有什么事?”
    “能进去说吗?”
    林蕊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松开了抓在门柄上的手,说:“好吧。”她的手湿漉漉的,应该正在做家务。进入室内,江日晖果然发现地上有一个储着水的脸盆,里面泡着一块抹布。房间里纤尘不染,看上去神清气爽,跟对她的感觉一样。
    客厅角落里有个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一张崭新的婴儿床。可拆式床头、护栏,原木色系,充满温馨的田园风格。难道她竟然是个年轻妈妈?江日晖愣了一下,仔细一看,婴儿床是空的。
    林蕊生将脸盆端进厨房。几分钟后端着一杯热水重新出现在江日晖的视线里,她将杯子放到茶几上,然后忐忑地坐在他的对面。她的样子怎么看都不象是做妈妈的人。
    “家里收拾得真干净啊。”江日晖用这句话做了开场白,目的是为了缓和一下气氛。
    林蕊生只是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江日晖觉得那是一个苦笑。
    “那张婴儿床是我姐姐的。”仿佛注意到江日晖的视线,她解释说。
    “哦。”江日晖恍然地点头,露出一个“怪不得”的表情。接着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脸上,“是这样的,你认识石巍这个人吗?”
    林蕊生摇头,眼神充满了迷惘。看上去不象是装的。“那你认识这个吗?”江日晖从口袋里掏出那枚蝴蝶发卡,放在茶几上推过去。
    林蕊生的瞳孔顿时象猫一样缩紧,同时伸手捂住嘴巴。“这个……是我的……”
    “能记起来丢在哪了吗?”
    “不、不记得了。”林蕊生慌张地搓着双手,目光不停地扫向门口的方向。那是一种想要逃避的身体语言。
    “真的想不起来了?……我是在一个男人家里看见它的,他叫石巍。他说2月7日晚上,你整夜跟他呆在一起。”
    “啊!”林蕊生低叫了一声,将脸埋在掌心。
    “是这个人吗?”江日晖将石巍的照片递过去。
    林蕊生从指缝里看了一眼,发出细若蚊蝇的回答:“是……”
    江日晖的心里充斥着失望。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能说说你们认识的经过吗?”
    “必须得说吗?”林蕊生求助地望着他,592眼睛里泛着水气。江日晖硬着心肠点头。
    “好吧。”林蕊生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对着自己的脚尖,“那天晚上我心情不好,去了一间酒巴喝酒……”
    “酒巴叫什么名字?”
    林蕊生歪着头想了想,说:“蓝调酒巴。”
    “哦,然后呢?”
    “然后就遇上了这个人,我们一起喝……”
    “大概几点遇上的?”
    “十点多吧。后来我喝醉了,他把我带上了一辆出租车,去了他家。”
    “这个时候是几点?”
    “不太记得了……可能十一点多了。”
    “一点左右的时候你们在一起吗?”
    “嗯。”林蕊生的头垂的更低了。
    “你确定那个时间你跟他在一起吗?还是你已经睡着了?”
    “没、没睡……我们在沙发上……对面有一只钟,我看的很清楚。”
    江日晖绷紧的神经终于松驰了下来。同时,似乎又有一缕莫名的怅然情绪轻轻搔动着他的心弦。或许潜意识之中他希望石巍是在撒谎吧,那样的话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惩罚他了!他发现自己其实也挺卑鄙的,真被石巍说中了……他连忙将这股阴暗的情绪压下去。
    看了看表,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晚上抓紧时间去一趟蓝调酒巴。
    “林小姐,先谈到这里吧,打扰了。”他站起来。
    林蕊生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强打精神起身送客。
    “那个……他出事了吗?”江日晖走到门口时听见她犹豫着问。
    “谁?”
    “石……石巍……”
    江日晖回身望着她,她的表情很复杂,592看不出是关心还是什么。“没有。不过那天夜里一点左右倒是死了一个人,你不看电视新闻么?”
    “很少。”
    “石巍是嫌疑人之一。”
    “啊!”林蕊生再一次惊恐地捂住嘴巴。
    “对了,这是我的名片,想起什么事情可以给我打电话。”江日晖递出名片。
    “噢。”林蕊生机械地接过去。
    5
    怎么能干出那种事呢?一连几天,林蕊生都陷在一种无法自拔的懊悔情绪里。一想到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她就有着切肤之痛。不过在这反复拉锯的疼痛中,似乎还夹杂着一丝隐秘而罪恶的快感……她还记得他的手指,他的嘴唇,他狂乱的气息,他灼热的力度,那一夜所发生的一切,深深地封印在她的灵魂里,无法忘记。她为此感到羞耻,所以前所未有地厌恶自己。
    原本打算整理好姐姐的遗物就回家的,没想到一住就是差不多两月。她不甘心就这样离开,可是留下来又束手无策。一想到那个害死姐姐的凶手,现在可能正在这座城市的某个地方谈笑风生地活着,她的心就象被刀绞一样。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在煎熬中度过。
    林蕊生想起那个箱子的时候,是在佟兵送来的半个多月之后。那天下午她拿起了剪刀,将密密匝匝的包装拆开。里面是一堆木板和零件。这是什么家具呢?她好奇地翻动了两下,发现了一张安装说明书,标题上写着:多功能婴儿床。
    这包东西居然是个婴儿床!
    姐姐买这个干什么?难道她怀孕了?林蕊生的大脑再次陷入一片混乱。她将所有的事情从头联想了一遍,越来越觉得自己面对的是一个巨大的阴谋。她觉得自己仿佛站在深不可测的悬崖下面,没有人肯扔下一条绳子帮助自己。陪伴她的只有寒冷和绝望。
    夜里,心情郁闷的她去了一间酒巴,企图用酒精麻醉自己的神经。酒巴的生意很好,也许是因为世上的烦恼太多。她在一个角落落座,在服务生的推荐下,点了浓烈的黑麦伏特加。
    酒巴里暗影浮动。林蕊生一边灌着辛辣的烈酒,一边好奇地打量着这个红尘颠倒的世界。
    原来酒是这么好的东西。可以让人的皮肤和肠胃温暖。可以让人的思维和知觉迟钝。
    不知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他说出的每一句话都那么动听,能够准确地击中她内心最为脆弱的部份,然后又有本事在她撒裂的伤口撒上止血的药粉。在酒精和灯光的渲染下她有一种错觉,好象他就是上帝派来拯救她的那个人。她觉得有了依靠。她渴望将自己的一切包括思想都交由他主宰。那一刻她突然理解了多年前姐姐说过的一句话:
    我喜欢流浪,因为流浪使我忙碌,没有时间去思想。而思想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所以她对那个男人说:带我走吧。
    他带她上了一辆出租车,又抱着她进了一间房子。在房门磕上的那一刻,她的世界开始旋转。男人用一种前所未见的力量驾驭她。眼睛,嘴唇,耳朵,整个身体都好象不再是自己的了。她被一股股强烈的电流击中。灵魂被挤出了躯壳,悬浮在空中冷冷看着正在发生的事情。她看到两具泛着汗液的胴体,却没有感到难为情。只是觉得,飞翔真好。
    她听到了一个奇怪的声音。又像哭又像笑,分不清。这声音忽远忽近,象是从自己的身体里迸发出来的,也象是从窗外飘进来的。
    她睁大眼睛,神思恍惚地盯着墙上的那只钟。时针指向凌晨一点。让奇妙的一刻定格吧,残存的意识对自己说。592
    不记得什么时候睡去的。
    头好痛啊……这是林蕊生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
    她吃力地睁开眼睛,出现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房间。苍白闪烁的阳光里,有无数灰尘在悬浮飘移。接着她看到了躺在身边的男人。意识瞬间被激活。
    她低叫一声跳到了地上,不可思议地眨着眼睛,昨晚发生的片段凌乱地浮现。凉意从赤裸的脚底渗了上来。
    床上的男人动了一下,抬起眼皮看看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还不到九点啊……”他幽怨地嘟囔了一句,好象很不满意被打扰了睡眠。滑下的被子里,茂密的胸毛一览无余。
    林蕊生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好穿了一件衣服。不过这件衣服明显是男式的,又宽又大,散发着陌生的气息。怵然地拎起领子看了看,再次发出一声惊叫,转身拉开房门逃了出去。
    客厅就象被千军万马碾过的战场一样。她从地上捡起凌乱的衣服,冲进了卫生间。当她换好衣服出来时,看到那个男人堵在门口。
    “还是处女啊……”他不怀好意地说。
    “……”林蕊生呆立,抬手对着那张可恶的脸揍了一巴掌。
    他摸了摸脸,上下移动着被揍疼的颔骨,冷笑:“现在打我?昨晚不是很爽么?”
    “你……你混蛋!”
    “你不是就喜欢我混蛋么。昨晚是谁说的,带我走……”他欺身上前,把她逼在洗手台上。“要不要再来一次?”
    林蕊生摇晃着,奋力从他撑着镜子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
    简直不知道是怎么逃出那栋楼的。她失魂落魄地走在马路上,感觉就象做梦一样。扭曲变形的人脸,摇摇欲坠的大厦,眼前的一切都失去常态。她蹲在地上呕吐,可什么都吐不出来。就像一个密封的高压锅,身体里面沸腾到了顶点,却找不到渲泄的出口。
    是回到家里才发现头上的蝴蝶发卡不见了。一定是落在那个男人家里了。她不敢回去取,当然也找不到地方——逃出来的时候她一次也没回头。她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就当是做了一个恶梦。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那个警察找上门来。
    直觉告诉她那个男人出事了。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感到什么兴奋。当得知出事的不是他时,她也没有感到什么失落。她觉得自己似乎丧失了感知的能力,每根神经都变得迟钝。
    那个警察走了她虚脱滑落在地板上。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才看清了名片上的字。
    江日晖,贝城市刑警大队副队长。
    混沌的大脑剧烈激荡了一下。她立刻跳起来打开门,外面早已空无一人。林蕊生从地上捡起那张名片看了看,决定给他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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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日晖在十分钟后重新出现在门口。592
    “想起什么了吗?”他问。
    “是另外一件事,想请你帮忙。”林蕊生紧张地说。
    “哦。”江日晖呼出一口气。
    他用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聆听了林蕊生的叙述。
    “你的怀疑有一些道理,但是要确认这些疑点的关键,就是尸检。也就是说尸体是最为重要的证据。”江日晖略作思考后,给出这样的答案,“理论上没有证据可以立案,但执行中还是会因为原告缺乏足够的证据而撤销案件。老实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差不多两个月,现场早已被破坏得荡然无存,而且最关键的尸体也被火化,所以即使能够找到凶嫌,也未必有足够的证据来起诉他。”
    他的意见跟孙警官大同小异。
    “这么说没办法了?”
    “差不多是这样。”江日晖顿了顿,苦笑着说:“况且你的那个关于‘花粉谋杀’的想法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估计很难说明法院立案……”
    连他都这么说,看来希望真的很渺茫了。林蕊生盖住脸,无助的啜泣声从指缝间传递了出来。
    江日晖如坐针毡。安慰别人尤其是女人,一向都不是他的长项。大概当年倪家慧也是觉得他不解风情所以没有选择他吧。
    “林小姐,”他尴尬地干咳了一声,“如果事情真的如你所猜测的那样,请你相信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法律纵然无法制裁凶手,但他早晚必会遭到报应。”
    林蕊生拿起姐姐的手机,从里面调出那个代号为“老公”的号码。“江警官,我想知道他是谁,不管他是不是凶手,我都想见见他……因为,她是姐姐在这个世界上最后联系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