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切,始作甬者刘稷自然是不知道的,隔着大半个长安城,他正在与未过门的小妻子尽情地嗨皮呢。
短短地一会子功夫,他的腋下又夹了一张卷成筒的年画,就是之前外地客不要的那一张,被封寒月毫不犹豫地买下来,说是自家郎君的画像,怎么可以让外人贬低?问题是,那画像分明是照着百姓的想像画出来的,除了用面白无须来表示他的年轻,怎么也与真人毫无瓜葛,看着很像是中年发福版刘五郎。
“哈哈,笑死我了,新年买旧年画,这俩土货不倒一年的楣才怪,你看他们刚才的样子,脸都白了。”
小丫头似乎又找回了当年在龟兹城横行街头,为非作歹的快感,对此刘稷只能抱以尬笑,感情你们到是爽了,老子还要守一年的大门,这样的殊荣,有什么可骄傲的。
“你不是打算买回去,贴在自家门上吧?”
“好主意啊,那样,五郎就能天天陪着我了。”
刘稷恨不得自己抽自己一巴掌,嘴欠没得治啊。
“画得又不像,要不我辛苦些,去你门外站着?”
“那多冷啊。”封寒月眼珠子转了转。
“也是,冻僵了,真有什么鬼怪来,都使不动刀,不如站屋里头?”
“你不怕,爹爹打断你的腿?”
“打断了正好,站都不用站了,直接躺你床上。”
封寒月面色微红地呸了他一口:“无耻。”
“有呢,不信你试试?”
刘稷张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封寒月羞意上脸,将手里一块胡饼塞进他的嘴里,“咯咯”地笑着跑开。
刘稷一边追,一边观察着周围的人群,只见不到两三人的距离,陈金扮作一个挑夫,正在快速地移动着,其余的几个手下也分别把住四个方向,外围还有更多的人,随时做好了接应的准备,让他放心不少。
嬉戏打闹,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光是一个大慈恩寺,就耗去了他们俩大半天的时间,吃吃喝喝看看耍把式,还听了几场变文,也就是传统的说书表演,等到天色渐渐暗下来,封寒月的脸上充满了不舍,却还是对他说道。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刘稷陪着她沿街慢慢走向宣平坊的方向,突然发现,街道两旁点起了一盏盏的灯笼,沿街的路上,一群群的百姓提着灯笼,纷纷朝着一个方向走去,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后世的情景。
真正的元宵节,这个时候才是开始啊。
封寒月低着头,只敢看脚下的路,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来。
“这位郎君,给小娘子买盏灯笼吧。”
她偷眼一看,原来出声的是个货郎,推着一驾独轮车,车上放着一堆扎好的灯笼。
“好啊,都有什么样子的?”
“什么都有,你看这是玉兔,这是金蟾,这是青牛......郎君若是都不满意,在下也能现扎的。”
“有鸳鸯吗?”刘稷懒得去翻找,径直问道。
“有的有的,不过它是两只。”
货郎将灯笼找出来,又取出小截的红烛,用火镰点上,刘稷拿在手里看看了,满意地点点头,然后随手摸出一挂铜钱。
“够了么?”
“太多了,在下帮你拆开。”
“不用了,赏你的。”刘稷将另一盏灯笼塞到少女的手中,封寒月喜滋滋地接过来,脸红得就像灯笼里的火苗。
“谢郎君的赏,祝二位琴瑟和鸣、白首偕老。”
“借你吉言,敢问一句,他们欲往何处?”
刘稷哈哈一笑,提起灯笼指了指路上的百姓。
“郎君竟不知么,今日天子下诏,开放宫禁,于花锷楼接见百姓,还有大傩可看呢。”
难怪,刘稷谢了一句,牵着少女的手继续向前走,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各个坊市的出口,全是涌出来的人潮,大街上站着一排排的金吾卫,一个个挺胸抬头面色严峻,应该是出来维持秩序的。
他偷眼看了看身边的少女,发现少女的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渴望,却一直到了宣平坊的坊门口,依然没有说出来。
“阿封可知,大傩是什么?”
刘稷是真不知道,封寒月却以为他另有深意,眼睛一亮。
“就是咱们在龟兹看过的傩戏,只是这京城,必定热闹非凡。”
“那阿封可愿陪我一观?”
封寒月的眼圈慢慢地红了,犹豫着说道:“那是宫外呢。”
“说过了,今日一天都是阿封的。”
刘稷被她这么容易生出的感动而感动了,很明显,在龟兹城里的那些日子,这是少女心中最美好的回忆,他不想让别人的回忆,占据了未来妻子的心。
封寒月转忧为喜,心情一下子好起来,几乎拖着他朝前走。
“好呀好呀,今日我要青鬼,你做山鬼。”
刘稷哪会在乎这个,他一面走,一面与附近的陈金等人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地点点头,赶紧招呼周围的手下,向兴庆宫的方向集结。
东市一间靠着坊墙的酒楼,在最高层的厢房里,一群男子琚席或坐或卧,每个人的身边都围绕着不只一个美娇娘。
“什么鸟乐舞,看得某眼晕,偏生还走不得,生生捱到这一刻,平康坊都没耍子了。”
“可不是,那什么妙娘子,生得也只是一般,不过身段窈窕,倒是不俗。”
......
李琦没有参与他们的议论,端着一个盅子坐在栏杆边上,下面就是通往兴庆宫的街道,此刻被百姓挤得满满当当,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提着灯笼,再加上挂在两旁的街灯,将大街照得有如白昼般,从上面看下去,能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脸。
“二十一郎,什么好景色,值得你目不转睛。”
一个男子凑过来,顺着他的目光往下一看,惊得话都咽在了喉咙里。
男子的样貌有些奇特,面相生得丑不说,脖子还是歪的,明明是正着看下去,他的样子就像是扭着脖子,李琦心生鄙夷,面上却带着笑。
“阿兄以为如何?”
“绝......绝色,不知是哪家小娘子。”
“看她身边的男子,应该是有人家了,可惜啊。”
“我却不信了。”
丑陋男子哼了一声:“她会不愿嫁入王府!”
说着便转身走出去,原本侍候的几个女伎待要上前,被他毫不客气地推开,此时这些女子在眼里,全成了庸脂俗粉,根本不值得看上一眼。
李琦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招手将自己的一个随从叫来,在他耳边吩咐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