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狗日的怎么到了京城?”
在虢国夫人的别院见到杨鹄子,刘稷不由得喜出望外,自安西一别,两人有几个月没见了,对于这位他穿越之后,一睁开眼就见到的家伙,意义是不一样的,更别说两人数次出生入死,已经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杨预咧嘴一笑:“于阗的案子结了,老爹让某家带上卷宗来交差,正好阿曜奉命入京贺圣,这不就结伴同行了么。”
尉迟曜?
刘稷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明明是个蕃人,打扮得比汉人还要汉人,偏生还生得那般俊俏,他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他人呢?”
“他是蕃国使者,自有鸿胪寺的人接待,某家闲来无事,听闻晋昌坊有个龟兹来的妙娘子,艳名远播,便去那附近转转,不曾想碰上了许棒子,你们不是做下了什么祸事吧,怎的那么多差役和军士要捉他?”
刘稷神神秘秘地点点头,杨预又不傻,城里头最近出了什么大事,焉能不知,一想之下顿时惊到了,他压低了声音问道。
“莫不是.......”
“正是,许棒子还有这里头的几个伤者,全都是被牵连的,闲话休说,先将他们送出城去是正经。”
杨预知道事情的轻重,一听这下立刻住了嘴,只是疑惑地打量了一番远远跟在后头的一群彩衣豪奴,以及被他们簇拥在当中的两位美妇人。
“好家伙,这是什么门第?一看就不得了啊。”
刘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竟不知?”
“某该当知道么?”
“既来到长安,应该知道城中最有权势的姓氏吧?”
“你是说......杨?”
“什么表情,难道你不姓这个?”
杨预苦着脸摇摇头:“河西杨家虽然也是出自弘农,可已经是偏得不能再偏的支系了,早年族中也有人上京,想要攀个亲,谁知道人家连正眼都不给一个,你说说,他们再是风光,又关某家何事?”
“只要是杨氏便成,一切包在我身上。”
刘稷大大咧咧地说道,杨预心里充满了疑惑,可什么也没有问,两人加上许光景将那几个受伤走不了路的手下抬上杨府准备好的马车,又借了杨玉瑶的一个管事,和别院的一群家奴,这些人本就知情,不用担心他们会说出去。
事情到了这一步,纵然杨玉瑾还有几分不甘心,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对方摆明在防着她,眼下当务之急,却是赶紧回府去问清楚自家的五娘,究竟是不是与此人有染,其实她的心里已经有几分信了,可总得听到女儿亲口说一句才甘心。
冤孽啊。
跟在一旁的秦国夫人杨玉珠从没见过大姐的表情这么奇怪过,似嗔似怨,面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红晕,浑不似平日里的端庄,不由得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不远处一个矫健的年轻身影,在人群中显得那样的卓而不群。
刘稷与杨预、许光景穿上了代表虢国夫人府的赤色衣衫,夹在那群家奴队伍中,赶着马车向延兴门,也就是叛军打破的那个城门而去,一路上,尽是没命奔逃的百姓,其中不乏家境富豪之辈,毕竟这一带权贵云集,就是他们的下人,也是绵衣玉食,穿着不凡的。
到了城门附近,种种变故看得人触目惊心,只见城门两边乱七八糟地倒毙着几具尸体,全都穿着金吾卫的衣甲,有的人中了不只一箭,有的则是身首分离,却没有叛军的,说明他们进攻时,城门根本就没有防备。
此刻附近已经空无一人,三人不敢轻视全都拔出横刀,杨预更是拿下弓箭,准备随时应付突然出现的敌人。
好在一直到出城而去,都没有发生什么异常,为首的那个管事擦擦额头上的汗粒,今天发生的一切,再是愚钝的人也会明白,这是出了天大的事啊,只希望自家夫人能在天子那里过关,否则就真得祸事了。
“几位朗君,我家夫人在城外有几处庄子,她一早就有过吩咐,事情一了便让咱们这些人全都出去避一避,不如一块儿吧。”
刘稷没有马上答话,先是看了杨预一眼,后者与他极为默契,只一个眼神就明白对方的意思,微微一摇头,他又看了看许光景。
“老许,你露了行迹,认得你的人太多,城中一时半会进不了了,军营也暂时不要回去,就同这位管事去吧,照顾好咱们的弟兄,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同他们说,虢国夫人那里,就同自家人是一般无二。”
最后这一句,显然是说与管事的听的,以防他们会起什么不应该的心思,许光景虽然粗豪,心思却比张无价还要细些,闻言点点头,同时给了他一个放心的眼神。
事情就此决定,许光景与那些家奴继续前行,他同杨预并肩站在那里,目送着他们消失,反手一拍后者的肩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你可算有福了。”
“城中有人作乱?”方才经过城门时看到的一切,杨预直到现在才问出来。
“嗯,还是天下有数的精兵,安胡儿的曳落河,足足有三千人,怎么样,敢不敢?”
“你五郎所到之处,杨鹄子哪一次落下过,实不相瞒,这一次上京,除了交差,还有一个更要紧的,便是某家的差事,河西撤镇了,某又不想呆在安西,有那么多叔伯压着,哪一天才能出头,老爹吩咐了,一切唯你马首是瞻,所以你别想再撇开某。”
刘稷微微一愣,原本的历史上,杨预就是在河西发的家,一路做到了河西节度使,现在河西撤镇,余部全数发往逻些,那个地方连自己都不想去,杨预的心思只怕也是一样。
“哈哈!”
刘稷仰天大笑:“杨鹄子,你信命么?”
“怎么说。”
“碰上我,就是你的命,没说的,咱哥俩并肩子上,先斩了这帮王八蛋,再一同去碛外,可使得?”
杨预跳上战马,一把摘下挂在鞍旁的大槊,斜着眼睛看着他。
“还啰嗦个屁呀,再晚汤都没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