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的天空总让人觉得特别低,蓝天白云仿佛触手可及,刘稷有些贪婪地呼吸着熟悉的空气,就连那股子稀薄味,都和后世没有多大区别。
他们一行只剩下了四个人,咄骨利和另一个手下被他打发出去,一个回巴扎多城,另一个将会翻越冈底斯山,前往尼婆罗的西境。
留下来的,是陈金和一个手下,最后一人,则是曾九娘那个被叫做“小五”的男子。
“你们这位上官,是不是来过象雄?”小五放低了马速,与陈金并排走在一块儿。
“你问某啊?”陈金看了他一眼,摇摇头:“不知道。”
不能怪小五这么好奇,原本他是做为向导为这几个人指路的,谁知道,这位年青的唐人就像是识途老马,对这一带的地形丝毫也不陌生,哪处有山峦哪处有水源,竟然说得头头是道,纵然有些偏差,也只是不大的问题,要说他从没来过,怎么可能?
这年头可没有gps和谷歌地图。
刘稷何止来过,他在这里一呆就是三年,做为祖国的边陲,这一带有着数量众多的边防哨卡,身为边防卫士,每一天都要走遍附近的山山水水,早就已经烂熟于胸,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后世的羌区,保护和开发有着严格的限制,许多地方都保持了原本的模样,更不必说边疆地区,几乎处于未开发的原始状态,看上去就和现在的一样。
从穹隆银城出发,沿着冈底斯山脉的走向,他们一直在追踪着前行,目标是一支数百人的队伍,留下的痕迹太过明显,根本用不着特殊的本领,一眼就能看出来。
当然,目标走得不算快,也是他们能轻易追踪的原因,大部分时候,双方相隔得很近,一眼就能看到,如果不是怕被发现,他们还能更接近一些。
跟了几天,对于目标的行为模式,刘稷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他们的警惕性不算低,对于前路和两旁的搜索,一直都没有放松过,就是后路,只派出了象征性的人手,范围也很小。
地理只是一方面,风俗人情就完全不得而知了,好在还有一个向导,经过小五的介绍,他们了解到这一带属于象雄地区的边缘,与吐蕃本土并没有明确的界线,这也是本时空的一大特色,国与国之家的边界,都是模糊不清地,全都要看各自的控制力。
“你叫小五?是汉人么。”刘稷随口问道,这个男子既没有束发,穿得也是吐蕃人的长袍,只是能说一口汉话,让他有些奇怪。
“嗯。”男子似乎并不愿意多说,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那是一个不大的部落,他们的目标看来歇在了里头,一些牧民赶着牛羊在附近放牧,从装束上看,已经与象雄人有所不同。
看样子,这一带正是双方控制线的交界处,既没有象雄人驻守,也没有吐蕃人的巡兵。
“怎么办,再过去就是贡塘,吐蕃人在那里至少有三千驻军,很难再有下手的机会了。”小五看了一会儿,忧心仲仲地说道。
“下手?谁说我们要下手。”刘稷却没有表现得很着急。
“不下手,那咱们跟在后头,为什么?”
“跟着看看,或许会有什么意外的发现呢。”刘稷的语气太过于随意,让男子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娘子让小的为几位作向导,看这情形,你们也不需要小的指路,既然几位不欲有什么动作,那小的不如离去,就不耽误你们的事了。”
刘稷依然毫不在意地点点头:“你家娘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既然你有事,只管去吧,有劳了。”
小五向他弯腰行了一个礼,牵着自己的马朝着原路返回,陈金有些不解地挨到他身边,两人看着男子骑马离去。
“戍主,咱们真的不动手么?”
“从这个部落到他说的贡塘,差不多有五天的路程,一路上不乏这样的小部落,他们自以为进入自家的地盘,会不顾一切地赶路吗?”
刘稷说得云山雾罩,陈金听得似懂非懂,越是接近吐蕃人的腹地,就越是困难,就凭他们这三人,想要成事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么问题来了,戍主在等什么呢。
“你去跟着他,不要太靠近,远远地吊着就成。”紧接着刘稷给了他一个出人意料的指令。
“你是怀疑......”
“比起吐蕃人,我更有兴趣知道,那个女人有什么打算。”刘稷点点头。
陈金骑上马,循着小五离开的方向绝尘而去。
位于他们前方的那个小部落,总共不过十余帐,人口加起来不足一百,突然来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一下子挤得满满当当,对于息东赞这样的贵人,部落的头人自然是竭力巴结,不敢稍有怠慢。
一时间,杀牛宰羊,大块大块的肉肴流水一般地端上来,就在营地里升起篝火,男女老少载歌载舞,不时爆发出阵阵轰笑。
息东赞坐在最上头的位置,手里咬着一根棒子骨,看着下首低头不语的唐人使者,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样粗陋的食物,吃不惯吧,尊贵的大唐使者。”
李静忠勉强扯出一个笑意,心不在焉地说道:“咱们还要赶多久的路?”
“十多天吧,放心,这里已经是吐蕃的国境了,我保证,再也不会有人来打扰你的食欲。”
李静忠苦笑着拿起一个盘子,自然有亲信将切好的肉块为他摆好,蛮夷之地的食物,能果腹就不错了,还计较那么多做什么,他狠狠心,在里头挑了又挑,才找出一小块稍微顺眼的,没有著可用,只能用一把小刀戳了,小心翼翼地往嘴里送。
没等食物送入嘴中,一个吐蕃士兵从狂欢的人群中挤进来,嘴里大喊大叫着他听不懂的语言。
“贵人,不好了,有大队人马接近,应该是冲着咱们来的。”
息东赞吃了一惊,扔下手里的食物,长身而起,手已经握上了刀柄,他的头脑中在紧张地转动着。
来的人会是谁?
唐人?还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