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应到叶拂衣从不远处悄然传来的灵觉,唐筇藜此时唇边笑意美艳不可方物。哪怕她是被囚禁在这与世隔绝的群山之巅,久未梳洗,蓬头垢面,不施脂粉,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下,整个人都闪耀着一层绚丽缤纷的光彩。
就像是忽然被谁补足了缺失的精气神一般,
绑在唐筇藜身边,戴着一张面具的穆韵澄眼见唐筇藜的变化,忽然轻轻叹了口气:“藜儿妹子,应该是叶拂衣赶到了吧?他的气息越来越缥缈虚无,看来,我也到了该死的时候了……”
“韵澄二叔叔,其实,你这又是何必呢?就像那句华胥老话说的,里外不是人……不过你大可放心,以我对拂衣的了解,他不会轻易杀你。”唐筇藜面上笑容微敛,转头望向穆韵澄面具背后的眼睛。
--穆韵澄之所以会从座上宾变成阶下囚,当然是因为他终于知道里奥诺里的确想用唐筇藜来做为祭品,而他想阻止这场邪神献祭,却修为不敌里奥诺里的缘故。
“藜儿妹子,我的姐姐死了,父亲下落不明,除了小蕊儿之外,你已经是我最亲的亲人。我虽然将你带来这群峰之巅,却从来就没有想过要伤害你……”穆韵澄想起粉妆玉琢的小蕊儿来,目光忽然变得柔和,他虽然完全不认穆韵鸿,字里行间对穆蕊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
“当天在索诺拉集市遇见你后,我只是想带你来这个人迹罕至的地方,再将叶拂衣与那个野种引来,好好算算我姐姐死去的那笔账……”穆韵澄连穆韵鸿的名字都不肯说,而是直呼那个野种。
“韵澄二叔叔……不如,还是放手吧……就算你现在修为大进至后天八层,也不会是拂衣的对手……”唐筇藜柔声劝道。
穆韵澄被抓来跟她与约瑟绑在这神庙之前的广场上后,她一直耐心在劝穆韵澄放下心中仇怨。
这样,他整个人都会好过的多。
“放下仇怨?又谈何容易?只是今次的事情会发展到现在的景况,我实在始料未及。对不住了,藜儿妹子。还好叶拂衣总算是不傻,终于一路找到了这里来。不然,你若是真的被这些不开化的黑巫师之流当做了祭品,我这辈子都没有法子原谅我自己……”穆韵澄再度叹了口气,面具后的眼睛,直直看向天际苍穹上的几抹流云。
唐筇藜轻声问道:“韵澄二叔叔,在你的心里真的觉得韵鸿小叔叔跟拂衣做错了?韵洁姐是不是当真没有取死之道?还是因为从小到大你就一直看不起韵鸿小叔叔,对他那种与生俱来的恶感,才让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他们为敌?”
穆韵澄面具背后的嘴唇紧紧抿着,一言不发。
半晌,穆韵澄才从牙缝中一字一句地道:“藜儿妹子,穆韵鸿那个野杂种不是我父亲生的,他根本就不配姓穆!”
“他……是,是那个贱人跟别人生的私生子……这件事,很多年,很多年前我就知道了。只是我怕父亲伤心,从来没有对人说过……他的母亲背叛了我父亲,他又杀了我唯一亲姐姐……我怎么可能不怨不恨,当做什么也都没有发生?”穆韵澄的语气中怨毒深深。
唐筇藜此时当然早已知道穆韵鸿是石久逻与辛玉如所出,却不知道当时还在儿时的穆韵澄其实也是一个知情人。
“韵澄二叔叔……”唐筇藜轻轻唤道,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神庙之外的丛林里,一直在用升级版灵觉关注着唐筇藜情况的叶拂衣,暗暗叹了口气:“没想到他居然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还一直隐忍不发……难怪他要宛若跗骨之蛆一般缠着我跟穆大哥不放。唉,此人杀是杀不得的,今次给他个教训之后,还是将他带去苗疆交给二庄主穆旻鎏去看管吧……”
“只是,穆韵澄的修为怎么会一下子高了这么多?从他现在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来看,比藜儿都差不了多少……难道慕晚亭传承下来的山术之中,还有什么快速升阶的法子不成?”叶拂衣坐在距离神庙不远的丛林中,吹着缓缓拂过的山风,眼望向不远处那座沧桑而古朴的神庙,心中念头此起彼伏。
“拂衣,你呆呆坐在这里在想什么?”慕冷竹走过来轻声问道。
“我在想要如何处置穆韵澄,明明他跟藜儿一起就绑在巨石神庙前的广场上,我还是下不了决心……”叶拂衣微微苦笑道。
“有什么好纠结的?直接杀了不就是了。他今次可是将藜儿妹子陷于死地,若是你下不得手,我来杀就是。”慕冷竹眉毛一挑。
她可不是穆韵鸿,才不会去顾及大尊穆旻鋈的心情。
“杀不得,杀不得……老姐,你可千万别莽撞。要能杀得,我跟穆大哥早就杀了他了。再说了,他现在也是阶下囚,更是杀不得了。”叶拂衣轻轻摇头。
白秋桑眉头一皱:“叶少,就凭他对你跟穆少做的事,在我手下,只怕十个都死了!还等到现在?不过,他不是跟里奥诺里相互勾结的么?怎么又会变成阶下囚?”
“他将藜儿带来这里,原本是想阴我跟穆大哥一把,却没有想到会连累藜儿变成黑巫祭品,他不愿意伤害藜儿,所以就连自己也变成阶下囚了,呵呵。”叶拂衣满脸苦笑。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人叶拂衣看得多了,可是砸得这么干净利落,还可能陪上自己一条性命的,却只有穆韵澄一个。
“啧啧啧,他这运气也真是不错的很。”白秋桑噗嗤一笑。
“对了老姐,穆韵澄的修为突飞猛进是什么原因?我看他现在的气息,距离你跟藜儿秋桑几个也只不过相差一线而已。难道是慕前辈临终之时还给他留下了什么传承?”叶拂衣猛地想起一事,连忙问道。
“不知道……我也奇怪的很……当日他到了圣宗之后,他的修为就一天比一天高了起来,宛若势如破竹。我也暗中问过大师伯,他却只是笑,从不正面回答。”慕冷竹摇摇头。
--慕晚亭临终之时,她跟慕婉还有穆韵澄都在,慕晚亭并未独自跟穆韵澄说过话,应该不是临终之时的事。
“婉姐现在身怀有孕,但愿他看在孩子份上,能够放下仇怨吧。”慕冷竹轻声道。
叶拂衣心中又是一惊:“是啊,慕婉身怀有孕,穆韵澄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他有心帮穆韵澄再算算命数,却依然因为这座巨石神庙气息笼罩的缘故,完全不能进行占卜。
--时间缓缓过去,终于夕阳没尽,夜幕宛若一张黑沉沉的巨锅,朝这群峰之巅,缓缓,缓缓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