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上空黑云压城,漫天阴霾肆虐过境,犹如死神在俯瞰众生。
长安城楼,所有不死军高级将领汇聚一堂,洛忧坐在主位,而对面则是来自长安的通讯荧幕。
柳扶苏抬起了手,整条胳膊都在恐惧下发颤,他指着洛忧的鼻子,牙齿咯咯作响:“你听明白没有...现在王都要对整个北境进行人口迁移,位于西域的中央戍卫军主力部队也必须全部撤回来!你务必死守长安城,在所有迁移完成前,不能让十字教会袭破城池!”
整个城楼一片沉默,死寂无声,洛忧唇角扬起一个讽刺的弧度,看着柳扶苏,问:“你刚才说...十字教会有多少部队?”
柳扶苏的眼神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噩梦,被恐惧萦绕,声音也在发颤:“数量超过3500万...”
洛忧嘲弄似的短促一笑:“你要我守多久?”
柳扶苏的眼神飘忽不定,阴沉地说:“北境目前有接近两亿人口,迁移至少要三个月,还要算上中间可能发生的意外,稳固来说,需要半年。”
洛忧冷笑,摊开了手,语气生硬地说:“我只有60万人,你要我去挡住3500万部队,还规定至少守三个月,搞不好还得半年,你觉得可能吗?”
柳扶苏握紧拳头,嘴唇不停颤抖着:“你希望我怎样?”
洛忧看着柳扶苏,眼神冷若冰霜:“与其让你的中央主力逃跑,倒不如把他们调到长安城,全部交给我接管,增强我的军力。200万对3500万,好过60万对3500万。而且我需要你持续给我添兵,以举国之力援助我。”
柳扶苏沉声说:“如果我以举国之力援助你,你有多少把握守住长安?”
“3500万的总数量,全部十字教会精锐骑士,600万a级凶兽,20万领主级凶兽,3只史诗级生物,还有那种几乎杀不死的半神体。”洛忧沉思片刻,摇了摇头,说,“5%的概率,这还是乐观估计。”
“我不能把整个国家压在一座孤城,更不能压在5%的概率!”柳扶苏的眼神捉摸不定,左飘一下,右飘一下,额上肉眼可见地溢出冷汗,“人口迁移过程中需要大量军力协助,否则寸步难行,而且我必须保存主力,在江南地区固守,组成第二道防线,否则所有人都会被撕碎。”
洛忧不再看柳扶苏,而是望向窗外,冷淡地说:“你不帮我,我守住长安的概率是0%,我做不到。”
柳扶苏指着洛忧,声音大得几乎是吼了出来:“我不是给你提供选择题,这是命令!!!”
洛忧眼神讽刺地看向柳扶苏:“你在命令我自杀。”
“就算是命令你自杀!你也必须服从!如果国家需要你战死,你就必须战死!这是你作为破虏将军的使命与职责!”柳扶苏似乎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手在身上摸索着,最后终于摸索出了冬眠解禁卡,他将其贴到了镜头前,仿佛是把洛唯摆在了洛忧面前,嘶声说,“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你现在敢说一个不字,或者作战倦怠,率军溃逃,或是做出任何不服从命令的举措,我立刻按下按钮!让她灰飞烟灭!”
洛忧沉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悲凉地一笑,说:“所以,我现在必须像条狗一样死在这里,是吗?”
“你不是为我个人而死,是为这个国家,为天下万民而死...更准确地说,为天下万民而战!看看你的肩膀!看!现在就看!”柳扶苏以命令的语气逼迫洛忧看了一眼肩膀的上将军衔,嘶声说,“永远不要忘记你的身份,你是一名帝国军人,帝国上将!保家卫国是你不容懈怠的使命!”
洛忧看着自己肩膀的上将军衔,对于所有帝国将军来说,这是他们此生所追求的最高荣耀,但此时,洛忧看它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垃圾,看一个笑话。
柳扶苏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他将冬眠解禁卡举到身前,沉声说,“洛忧,只要你这次不辱使命,我以人格向你保证,等你战后归来,我把她还给你,并且从此不干涉你和她的任何事。”
如果是以前,洛忧无论如何也会答应下来,然而这次,他只是凄惨地一笑,幽幽地说:“我不相信你。”
“恐怕你别无选择。”柳扶苏将冬眠解禁卡放回自己的口袋,用命令的口吻说,“固守长安,最低底线三个月。三个月后如果没有指令,你必须继续坚守,直到指令传来,或者固守时间达到半年,你的不死军即可无责任撤离。在那之前,任何投敌,叛逃,擅自离岗等行为都将被视为抗命,后果你自己清楚。”
柳扶苏言毕,不给洛忧任何说话的机会,单方面切断了通讯。
城楼归于一片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红缨面色阴冷地说了一句:“我们守不住的。”
如果换做以前,这种动摇军心的言语会被洛忧重罚,乃至处死,但今天谁都没有出言反驳,因为每个人都知道,红缨在说实话。
突然,洛忧出声了:“你们谁有家人在世。”
不死军高级将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摇头表示没有,还有一个神经大条的将领开了句玩笑:“都这把年纪了,父母早走了,上将军您也没给我们发个老婆,哪来的家人。”
城楼传来了几声低笑,洛忧也很难得地莞尔。
片刻后,洛忧摇了摇头,默默地说:“那很遗憾,我们会无名无姓地死在这里,从今以后不会有人记得我们。”
“虽说没有父母孩子,诶,咱们几个可以当家人啊。”那名神经大条的将领又站了出来,他找到一张纸,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虓虎”,然后传递给手边的人,笑着说,“咱们都把名字写下来,一人一份揣着,要都死光了,那没话说。可如果有人活着,这个人要记住纸上的名字,把大家的事告诉后人!”
这其实是一个没有意义的举动,因为活下来的概率实在太低了,极大概率是所有人死在长安,就算有人活着,一张破纸顶什么用?区区几个名字罢了,最多给说书人当添油加醋的边角料故事。
大家都嘲笑虓虎的没脑子,憨憨,净整些没用的,大家都是军汉,玩什么文艺。
然而笑着笑着,大家却又不笑了,室内只有炉火在烧的声音。
沉默许久后,旁边的红缨接过纸,在上面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传给了旁边的江武龙,江武龙也写下自己的名字,传给旁边的霜狼,霜狼传给影切,影切传给...直到所有人都写完后,纸张来到了洛忧面前。
洛忧看着一纸的名字,什么话都没说,提笔写下铿锵有力的二字:洛忧。
虓虎笑着对洛忧说:“上将军,您是最强的,活着的概率最大!诶,您可看清楚了啊,我叫虓虎,不叫九虎虎!到时候你给别人念,可别念错了!”
众人被逗乐了,城楼一片欢声笑语。
这也许是黑暗来临前最后的笑声了。